,是韩愔。
也是自那时起,小潼成为了织潼。小潼喊殷晗姐姐,而织潼称呼韩愔为老师。
跟着殷晗离开安和地方的织潼在游历两年后,才在北嵎皇城见到了赫颜开宇。
茶楼上,织潼守在门口,她的老师与这个人在包厢里谈了整整四日,她就在门外守了四日。她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殷晗出来后手掌上多了一道匕首划过的口子,赫颜开宇手掌上也有。
这个织潼只知其名不知其人的男子眼里有雄心壮志的火焰在燃烧,之后的百载岁月里愈燃愈烈。而她的老师像是一条河流,在往后的日子里开始结冰,用越来越厚的冰层雕刻出韩愔的模样。
织潼眼睁睁看着燃烧的火焰冰封整条河流,直至再看不清河底的殷晗。
她为此讨厌赫颜开宇。
四
殷晗和赫颜开宇做很多事情的时候是不会带上织潼的。
或者说赫颜开宇唯一一次想让织潼干些殷晗安排之外的事时,殷晗就对赫颜开宇发了火。
韩愔的定位是谋士,武艺粗浅,织潼猜殷晗挥甩白布水袖却不能打中赫颜开宇时应该懊恼了自己把武力值设定的太低。
赫颜开宇在舞出残影的水袖里灵活穿梭,偶尔挨上一两记对他来说不痛不痒的攻击好让他的同伴消气。他嘴里讨饶,路过织潼时总是对她笑,说:
“你老师很看重你诶……嗷别打了韩愔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不打你学生的主意了!”
织潼得承认,在殷晗与赫颜开宇的分歧还没大到不能忽视的岁月里,赫颜开宇的插科打诨让殷晗在做了不想做又不得不做的事后能有一小会儿不去想。
虽然没有这人殷晗可能不用去做那些事。
殷晗瞒着她,但织潼能猜到他们做了什么——她离殷晗太近了。
她不敢提,却也不能装作不知道。
五
在赫颜开宇势力的规模较最初翻了十倍有余的某天,殷晗与赫颜开宇坐在山顶下棋,织潼照看着叽里咕噜的茶壶,一旁青花瓷的茶杯比着殷晗的口味放了几朵干蜡梅。
第一遍水沸时,织潼从炉火上取下茶壶,鹅黄的蜡梅被滚水泡开,散发出不能忽视的清香。属于寒冬的香味漫过秋风,织潼将两杯茶分别置于对弈的人手边,端起自己的那杯仔细嗅着那股芬芳。
“是时候了。”
“……你可算点头了。”
她先听见韩愔淡漠的声线,然后是赫颜开宇的声音。她豁然抬头,看见后者脸上张狂的笑意迅速蔓延,他放下手中白色棋子,站起身面对悬崖下滚滚云海打开双手,一览众山小。
几个沉重的呼吸后他转身,没压下一分一毫笑意的志得意满:
“北极天.朝,丞相,这个名字你喜欢吗?”
她的老师用指尖的棋子敲打着白玉棋盘,同样露出放肆到脱离韩愔的笑容。弈者闭了闭眼,压下十三分情绪后方道:
“跟你名字一样嚣张。”
“这样才匹配!”
“你已经人如其名,开国之君。那么你的北极天.朝能取代北辰皇朝,如北极星般亘古永恒吗?”
“错了韩愔,”王者道,“是你和我的北极□□。”
山风呼啸而过,织潼偷偷打了个哆嗦,感受到老师难得的欢欣潮水般退去,晦涩逆卷而上。
“好啊,我们的王朝。”
她听见殷晗最终如此回应。
六
次日赫颜开宇称帝。
那时北极天.朝以赤城为国都,西接连鎏法天宫,东以二月江为界,共有三十三座城池——最初的三座本就在赫颜开宇掌控下,后面三十座织潼不知道殷晗与他是怎么收服的。
他们用了六十多年的时间,终于拉扯出一个像模像样的国家。
国君登基那天,织潼没去,早上她为老师梳起长发,轻轻对着铜镜里模糊重叠的身影问道:
“晗姐姐,你开心吗?”
手心顺滑长发的主人从镜子里看她,握住那支梨花木簪:
“不够,我想要的远不止如此。”
“天下该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单独谁的。”
“我以为晗姐姐是因为赫颜开宇的试探不开心。”
“他是一个过程,”镜外的人低语,“是注定分道扬镳的同谋,我不对他的真心抱期望。或许我不能达成最终目的,也不用与赫颜开宇决裂,但最初的目的不纯,又怎能换来真诚?”
“君不疑臣,臣不疑君,我做不到,便不期待他做到。”
“老师,这条路很长,我们慢慢走好吗?”
“好。”
七
殷晗上朝的时候织潼蹲在府里看家。她熟练地用箭矢修理了花花草草,又给池塘里各色锦鲤撒了食物,蹲在大门外时还被人塞了一把红纸包的喜糖。
□□初立,国君大赦七日,外面正值一片锣鼓喧嚣的热闹。趁着好日子取嫁的人家沿街分发喜糖,时而有孩童嬉笑靠近,赶着趟儿多领几次,走街串巷的商贩也乐呵呵地停下脚步为花轿让路。
外头的欢声称着丞相府里的清寂,倒叫织潼觉得有些寂寞。她含了糖在嘴里抿开,正要关门退回去时,有人伸手叩了叩丞相府的门,袖子下令牌一晃而过。
牌子上只有一个“殷”字。
那人留下东西后很快便离开,织潼在信封上看到了熟悉的遒劲字体,不过写的不再是“殷晗”,而是“韩愔”。
这次殷晗拿到信拆的很快,织潼猜测是因为“韩愔”二字下有朱砂点了三点。她的老师在扫完信的内容后便消失了七日,赫颜开宇在此期间上空荡荡的相府转了一圈,放出丞相生病的风声,顺道刷了一波君臣情深。
回来的殷晗没辜负皇帝亲批的病假,她眉目间不止披星戴月的疲惫,也有织潼熟悉的失去什么东西后的恍惚。后者被她深深压在沉稳的表象下,就如同那只带回来的小金牛淹没在重叠的衣袖后。
八
“三十一票赞同,十二票弃权,十七票反对,黄金台的提案通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