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太早，又是初春，山里的雾气还没来得及完全散去，松松散散地萦绕在山间。
洛清茗踩着有些泥泞的山路向上走，路过阶梯式种植得郁郁葱葱的台地茶，一路向大山里走过去。
偶尔路过的人家升起袅袅炊烟，很快跟山里的雾气融为一体，一路上都没有人，在小村这个方位住着的居民大多都是茶农，采茶的时间还没到，他们还可以再睡晚一些才出门干活。
在山上能隐约听见小村下半部的声音，比山上要喧闹一些，耕种水田和旱田的农民们都住在下面，这时候已经早早地起来，趁着太阳还晒不到下地干活。
洛清茗本就是有些内向的性子，这一路上见不到人烟反倒让她更自在，找到了很小的时候在清早跟着阿爷爬山的那种感觉。
她顺着人走出来的小道走到尽头，然后一头扎进茂密的丛林里，凭借着记忆的痕迹和昨晚梦里又梦见的场景在树林里找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在一处比较宽阔的平地上找到了那几棵树。
那是几棵由阿爷的阿爷的年代起就栽种在那里的古茶树，没有经过后来的选种与改良，生得像一棵果树一样，要不是以前常常跟着阿爷来摘茶，就连洛清茗都未认得这是茶树。
她把背着背篓，先双手合十朝老茶树鞠了一躬，这是采茶前的行礼。
阿爷曾经说过，这是对自然的敬畏，也是千百年来的传统，自然馈赠给他们天赐的香醇，人类自然也应该对自然存着感激之情。
“今天我想代阿爷来采今年的春茶。”洛清茗看着这棵茶树，她小时候总觉得这茶树又高又大，现在看来却也只是一棵普通果树的大小，跟那些参天的茶树比起来显得渺小许多，“阿爷昨晚在梦里来找我，说是今年的春茶口感特别好，他想试试。”
“我想自己采茶，制茶，供给阿爷，”洛清茗的手抚上树干，摸到上面的纹路，轻声问，“你说，阿爷会不会嫌弃？”
古茶树不会说人话，沉默着，过了片刻，随着风的涌动，抖落了一片叶子，轻柔地落在洛清茗的头顶，像是鼓励，也像是阿爷对她的回应。
洛清茗摘下自己头顶的叶子，终于浅浅地笑了。
她把叶子放进自己带来的一包纸巾里夹好，由把竹篓里的相机和三脚架拿出来，找到合适的角度对着古树架好，这才拍了拍手准备爬树。
这项技能在她小的时候掌握得挺熟练的，小时候村里还没有广泛铺开现在种植的台地茶，大多还是利用山坡上留下的古树种，要想采摘到鲜嫩的叶片，就必须爬到树顶去采摘。
后来等她再长大一点，村里就已经铺开了台地茶的树种，山坡改头换面成了阶梯式的茶园，那树的高度比较矮，也再不需要爬树了。
洛清茗看着眼前的茶树，手攀上树干，先跨了一只脚在树上，又使劲把自己另一只脚也放在了树杈上，然后整个人就愣在树杈中间，有点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用力，总感觉往哪里用力都很容易会掉下树。
“左边，扶着那个树杈，还能往上。”
洛清茗突然听见人声一扭头差点把脖子给扭了，回头就看见沈雾站在离树不远的地方，他只是站在那里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她就让洛清茗一瞬间觉得自己在他眼中像是一只不知死活的猴子。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冤家路窄吗，不然很难解释她回来才短短两天就碰到沈雾两次了。
洛清茗愤愤地想着，却还是听从了沈雾的指挥朝左边的方向攀爬上去，总算是站在树杈上能把半个身子从树顶上伸出来。
她强迫自己忽略掉刚刚茫然无措的尴尬，熟练地开始采摘树上新鲜的芽叶，余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朝沈雾所在的方向瞄过去。
对方好像一直没有离开，甚至在看到了她正在录像的相机的时候还伸手帮她调整了一下机位，好让画面能拍到她采茶。
这人昨天才对她冷嘲热讽的，怎么今天突然这么好心了？
洛清茗分心了一瞬间，手上的芽叶就不小心被她掐错了，顿时心痛得不行，赶紧收敛心神专心采茶。
管他呢，反正他愿意给她挪机位就让他挪吧，就当他是在为昨天冷嘲热讽她感到心虚所以顺手帮帮忙好了。
洛清茗花了一个多个小时才采了两三公斤的鲜叶，但人已经没有力气了，好在她并不是想要售卖这些茶叶，只是留作给阿爷上供的茶和自己准备存起来的茶这些就已经差不多了。
她小心翼翼地往后撤步正准备下来，踩到树杈之间的时候却没踩稳，脚下一滑半个身子就要往树下滑落。
完蛋了。
洛清茗心想，茶保不住了，她在沈雾心里的形象也要彻底崩塌了。
她原以为自己会跟竹篓一起摔到地上，没想到却在空中被人托住了半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隔着竹篓托住她，低沉的声音从树底下传上来，“抓住树枝，自己站起来。”
洛清茗赶紧重新抓住树枝站稳，又重新站了起来，心里却在想刚刚那一幕。
一般影视剧里的女主角不应该是摔下树然后男主一个公主抱把她接住的吗，怎么到她和沈雾这里一个摔得毫无美感，一个接得更是敷衍潦草呢。
“想什么呢。”沈雾皱着眉看着她呆站在树杈上，“下来。”
“噢……”洛清茗乖乖顺着树干重新站到地面上，“谢谢。”
“不用。”沈雾根本就没看她，只是淡淡地说。
洛清茗问，“你怎么在这？”
这难道不是她家的地盘吗？而且沈雾一大早的来山里干什么，他虽然是做紫砂壶的，总不至于大清早的自己来山里挖陶泥吧。
“你阿爷走了之后，村里组织着帮你阿爷的茶园采茶。我今天醒得早过去的时候听阿奶说你上山了，她担心你，让我过来看看。”沈雾解释道。
洛清茗本来也只是随便问问，根本没指望这位高冷的学神回答她，没想到对方的解释出乎她意料的长，她只能噢了一声。
“现在看来，阿奶果然没料错。”沈雾又补了一句。
洛清茗想起刚刚自己差点摔下茶树的那一幕自知理亏，本来自己是要回来帮忙的，要是不小心摔下来还要阿奶照顾和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