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仪式开始之前,还需要进行场布的拍摄。
听说一开始讨论了很多不同寻常的方案,但删删改改后,最终还是选择了不易出错的教堂。
浅色花纹的白色理石柱支撑的顶部,中央的圆顶为两重结构。黄褐色的顶面,拱顶上的人物雕像细腻逼真。
内部宽敞,壁画与雕刻多为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所著。采用玫瑰花窗的设计,于斑驳光影中,恍若隔世。
“我以后的婚礼要是也能在这办就好了。”江秋刚放下相机,就听身旁的宋歌慨叹。
她的声音深沉又浑厚。可五官又偏钝,没什么棱角,属于典型的可爱长相。
如果单听声音,实在很难与眼前的人对应起来。
江秋只是说:“这里确实很漂亮。”
“江秋姐,你和韩哥认识多少年了?”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宋歌凑到她身边轻声问道。
江秋是被韩桢邀请进群的。韩桢介绍她时,也只是提了一句他们是发小。
“有记忆以来就认识了。我们是邻居。”
“他从小就是这样的性格吗?”
宋歌看向不远处依旧在忙碌的韩桢,从她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一天开始,他好像一直都直言不讳,自信洒脱。
江秋浅浅笑了笑,摇头道:“不,他现在可比小的时候外向多了。”
韩桢小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为了治疗,吃了不少激素药,人胖了好几圈,好几年都没能瘦下来,有时还会受到一些调皮孩子的调侃或讥讽。
江秋在的时候还能为他说说话,但韩桢毕竟比她大一届,在学校的时候也没办法经常待在一起,而他本人也从来不和人争辩或反驳。
那时候的韩桢比江秋还内向,什么话都闷在心里。他的漠然一度让江秋以为他并没把他人的讥讽放在心上。
直到一天深夜,楼下传来的动静声将她吵醒。
她迷迷糊糊爬下床往从窗口望出去,在人群中看到了韩桢的父母。
她刚想下楼,房门把手就被拧动。许是想到了她会被吵醒,奶奶的脸上看不出惊讶。但她眉心微皱,让她先上床好好睡一觉。直到第二天才告诉她:“韩桢吞了很多减肥药,送去洗胃了。”
对于那个时候的江秋来说,这句话的严重程度只是比“死亡”轻一点。
就一点点。
或许是因为年少轻狂的冲动,又或许是因为内向之人对比自己更为内向之人的保护,在去探病之前,她冲到了那些曾经欺负过韩桢的孩子面前。
那群比她还高一点的孩子们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有过一瞬的胆怯。但她想起了韩桢,又想起了很多动画里的英雄,于是她心一横,冲着他们大喊:“你们都是凶手!”
时至今日,江秋依旧觉得那是她这辈子最骁勇的一次。如果真的有“主角光环”这东西,她想那一刻,应该有被谁顺手戴在了她的头上。
至少戴到了她从他们面前快步跑走之前。
去医院看望韩桢的时候,韩桢刚醒过来不久,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她摩挲着手指,仿佛做了什么错事般地低头道:“对不起,韩桢。”
“我想帮你骂他们一顿的,可是我又不知道怎么骂……但是我帮你吼他们了!”
她记得那时韩桢突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般盯了她好一会儿。也许是在怀疑,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江秋。
毕竟“吼”这个字眼从来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沉默半响,终于哑着嗓子开口:“谢谢你啊,替我出头。”
那个年纪的孩子似乎对“凶手”这样的词语感到陌生与沉重。所以在之后的一天,那群被江秋吼过的人当中的几个,出现在了韩桢的病房里。
还带着水果花篮,说是来道歉。
那天江秋不在,所以她也不知道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从那件事之后,韩桢好像变了。
他的话渐渐变多了。
除夕的时候,他们燃放小鞭炮,有一个点燃了却没爆。江秋想上前察看,却被韩桢拉住。
“别去了,哑炮也有可能突然炸的。”
江秋便停了脚步,转身去提了水。
那时天色渐渐暗了,望不到头的路那边响起了大型礼花冲天声,还有长串鞭炮绵延不绝的炸响。
很吵,吵得江秋捂起了耳朵,那些噼里啪啦骤然变得沉闷。
她见韩桢望着在空中散开的烟花,张了张嘴。他的声音本该被吞没在那些响声里,可江秋就是清楚地听到了。
他说: “我不想当哑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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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聊了,收拾一下,准备迎宾了。”
见两个女孩凑在一起,专心地聊着关于他的事,韩桢忍不住出声打断。
江秋下意识回了句: “抱歉。”
可反应过来,抬手看了眼表才发现,距离迎宾明明还有二十分钟。
“没事,他就是害羞了。”季青临从她们身边经过,微微弯腰小声道。
韩桢倒也没反驳,只是认真说:“一会儿仪式开始之后千万别分心了。”
他神色正经,除了耳根泛起了点点红晕。
两人对视一眼,放弃了打趣他的念头,只是含着笑意表示:“明白!”
仪式于吉时准时开始。
一切都按照排练过无数次的流程顺利进行。
花童递上的戒指,诚挚肺腑的誓词诵读,牧师庄重的宣誓,还有灵魂契定的亲吻。
婚礼拍摄本质上就是纪实。一些瞬间转瞬即逝,所以为了及时捕捉,需要全神贯注。
新人的部分由韩桢负责,江秋和季青临更多负责宾客的情绪记录。
江秋很早以前见过几次林岚的父亲。
许是因为林岚是独生女,母亲又过世得早,所以他对于林岚的爱护已经到了江秋无法想象的程度。
在这样的场景之下,她想到了他可能会落泪。只是没想到,他竟哭得这般厉害。
江秋抬手,按下了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