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山谷,才发现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昨夜下了雨,满地泥泞,树枝草叶上都挂着水滴。
瑞王走在前面,一言不发。
陆晨晨肩膀带伤,走不快,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
林中草叶锋锐,不一会就划破了她的衣衫。露水打湿裙摆,浸润伤口,又疼又痒,湿漉漉地难受。
不远处有马蹄声传来,由远及近,陆晨晨扭头一看,居然是自己的枣红马!
原来小马失了主人,并没有返回围场皇家营地,而是一直在这丛林里踱步寻找。
哼,还算你有良心!
她露出笑容,刚要召回自己的马,却见瑞王飞身过去,抓住马的缰绳,一个翻身,稳稳地骑在了上面。
然后,“驾”地一声,走了。
临走前,还轻蔑地瞥了她一眼。
陆晨晨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完全,就僵住。
威胁杀她全家,还抢她的马……
山林中雾气弥漫,清净无声,只有几只大胆的小雀儿,蹲在枝头,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在泥泞中艰苦跋涉的少女。
她消失一整夜,宋辞肯定急坏了,应该已经派出侍卫出来寻她。
只是山峦莽莽,也不知道能不能遇到……
攀上这座山头,应该能看到江流,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看到官道。顺着江流或者官道走,总能找到营地。
陆晨晨折了一根树枝,权做拐杖,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快到顶的时候,才看到山口处仿佛有人。
黑衣男子骑着枣红马,停在一棵苍翠的柏树下面。
他背对着晨光,身姿单薄挺拔,像一颗青翠欲滴的墨竹。
只是面容冷峻,和挺拔的仙姿很不相称,淡漠的眸光中还有几分不耐。
他没走……
陆晨晨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三分恐惧,三分怨恨,还有一丝丝庆幸。
山野漫漫,她不辨方向,若真的被扔下不管,大概三天都走不出这座山。
她用拐杖杵着地,狼狈不堪地挪到他的身边。
兔子精略略垂眸,不咸不淡地开口:“山中虽无猛兽,却多蛇虫,姑姑身上有血腥气,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陆晨晨迷茫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嫌她慢?
他哪来的脸?
若不是你抢了我的马……
枣红马喷了个响鼻,用蹄子刨了两下土,也不满地瞪她一眼,仿佛在说:你能不能快点?我们都等你半天啦!
陆晨晨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枉费她常常到御马监去看它,给它喂新鲜草料,居然黑白不分,这么快就改换门庭认贼作父!
瑞王见她跟上来,打马继续前行,但这次脚步慢了不少,时不时地停在一边停上一停。他并不看她,目光远远落在山间,仿佛只是在看风景。
又走了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他们终于上了官道。
陆晨晨的一颗心落下,现在他即便丢下她,她也能顺着路摸回营地啦。
可是不知为什么,一人一马始终遥遥走在前面,并没有像她想象中的立刻离开。
前面突然窜出一个红衣女子,惊喜叫道:“夏宁姑姑?”
是江恩瑶。
她一身飒爽劲装,见了她就说:“夏宁姑姑怎么在这里?陛下和娘娘派人找了你一整夜了!”
事实上是,宋辞和孟今煜都快急疯了。
他们将羽林卫全部派出,漫山遍野地搜寻,几乎要将围场整个翻过来。
但那个时候,她正身处在地底下兔子精的洞府中,没有人能找得到。
陆晨晨看到江恩瑶,第一句话就是:“你骑马没?”
她现在又累又痛,已经顾不得考虑要不要趁机撮合男女主,只想趴在马背上,快点回到宋辞那座又大又香又舒适的帐篷里去。
江恩瑶摇摇头:“此处离营地不远,我的马没牵出来。姑姑你受伤了?!”
这一路攀爬,她伤口中的血早已渗透衣衫,肩膀上猩红一片,瞎子都能看见。
陆晨晨勉力一笑:“说来话长……”
前方瑞王的声音远远传过来:“昨夜本王遇刺,幸得夏宁姑姑经过,挡了一箭,本王才得幸免。”
亲王遇刺,非同小可。
江恩瑶脸色一变:“围场之内,居然敢有人行刺?”
她转头对陆晨晨说:“姑姑稍等,我这就去禀报陛下和娘娘!定能捉住贼人!”说完就一阵风似的跑了。
陆晨晨欲哭无泪:你倒是先扶我回去啊……
等到黎松带着人迎过来,她已经一瘸一拐地走到了营地外围。
她看到前面焦急万分的宋辞,嘴角往上翘了翘,咕咚一声栽倒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以后。
眼前是熟悉的赤金锦凤床幔,陆晨晨心下安定,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了福宁宫中。
“醒了?”宋辞靠过来,眼眶红肿:“可算是醒了!你前两天一直高烧不退,快要吓死我了……”
“有水吗……”她嗓子疼的厉害,像有火在烧。
宋辞慌忙去倒茶:“太医说你的伤口洞穿了肩胛骨,伤的很重,要小心静养。”
她扶陆晨晨起来,服侍她喝了水,又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总算是不烧了……你是不知道,你前两天一直发烧,根本灌不进去药,这个破地方又没有办法打针输液,我快吓死了……”
陆晨晨虚弱地笑笑:“放心,我命大的很。”
“你饿不饿?我让小厨房给你端一碗鸡茸粥?太医说你现在脾胃虚弱,要吃清淡的温养。”
“不用,我吃不下,春狩怎么样了?”
宋辞把茶盏放到床边的梨木小案上,说:“停了呗!一听说有刺客,整个围场都炸锅了!李太后气的不得了,虽然说行刺的是瑞王,但能让刺客进入皇家围场,说明围场的防守出了大问题。李太后说要严惩黎松,孟今煜拼命拦着不让,闹了好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