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地方是一家中式小馆,徐思远点的菜。
等待上菜的时候,姚佳佳安安静静地坐在凳子上,双手放在桌子下面。
徐思远打量着眼前的人,眸子亮了又暗了,复而微微眯起,神情变幻莫测。
一路走来的炙热,在安静地等待中,被餐厅的冷气一点点吹散。
姚佳佳右手食指已经被掐出一道深深红印子,剧烈的疼痛让她脑子一片清明。
右手没有再颤抖,是因为自己掐得太用力,生理上的疼痛战胜了心理上的不适?
还是因为自己太害怕被徐思远发现,强烈升腾的意志力战胜了内心的障碍。
“加个微信?”
“嗯?”姚佳佳有点呆滞,这话她上次听还是在学校,一个男生把她拦在图书馆门口,目光灼灼。
那个男生是什么意思,姚佳佳了然。
学生时代的喜欢勇敢坦荡。
徐思远递过来的手机,界面停留在微信二维码名片。
姚佳佳左手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扫码添加,一气呵成。
“我手机号没换过,你还有吗?”
闻言,姚佳佳抬眸,刚撞到徐思远的目光,就斜过视线,“还有。”
她读高一那年,从县城到襄市,人生地不熟,因为初中那些旧事,爷爷不放心她住宿舍,因为和徐爸那点不浅不深的关系,她在徐家借住一年。
那年徐思远大一,在襄州读,听说是徐爸安排好的,襄州的知名政法学校,毕业就考编制,进事业单位。
读大学的徐思远,用自己的身份证办的第一张电话卡,颇为得意,非要求她存好号码,说什么受欺负了就找你徐哥。
话说得极为顺口,估计已经对很多人说过。
她心里在纠正,是小叔。
那次她刚掏出的手机就被徐思远一把夺去,屏幕都摔碎了的黑色手机,在徐思远白皙的手里,格外分明。
徐思远纯净白皙的手指,姣好的家境,寄人篱下的卑微,乱七八糟在心里鼓动。
那时她对徐思远没有一丁点的心悸,晚了八百年的那点小萌动姗姗来迟。
号码从来没有拨出过,那个碎屏的黑色手机也没撑到大学毕业,后来换新手机了,执着的选择了耀眼光洁的白色,转录电话的时候生怕录错,一再核对。
徐思远:“我记得你大学好像是在襄市读的。”
姚佳佳:“嗯,师范大学。”
徐思远:“实习就来武市了?”
姚佳佳:“不是,在襄市一个私立学校当了一段时间老师,实习结束,上个月拿了毕业证来的武市。”
一问一答,像极了过年回家亲戚长辈围坐一圈聊天的场面。
区别是,落在身上的目光。
姚佳佳一如既往垂着眸子,没有抬头看人。但是她能感觉到,徐思远就是简单的在跟她聊天,没有打探,没有评价,没有比较。
徐思远:“都当老师了?”
说这句话时,徐思远想到的是她挂在树上小心翼翼往下蹭的样子,语气里满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姚佳佳听出徐思远声音里的调笑,“专业对口,实习老师而已。”
徐思远追问道:“那怎么来武市了?”
姚佳佳抬眸,直接迎上了徐思远的视线。
为什么来武市?
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人是方知行,是面试时候为了表现好,网上给的模板答案,回答不需要思考。
第二个问的人是林川,目光灼灼,她连连后退,回答地慌乱虚伪。
第三个问的就是徐思远,姚佳佳有好多好多话想说,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人,她有强烈的倾诉欲望。
她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心理。
换一个人聊她的生活经历,她不会作答,带着浓浓的防备。但是徐思远不一样。
也许是因为心里那点朦胧的好感,她愿意仔仔细细交代,好像还有点委屈倾诉的意味,隐隐在渴望得到安慰和呵护。
为什么来武市呢?
因为发现自己心理障碍没办法坦荡的站在讲台上?
因为觉得辜负了爷爷的期望,觉得生命没有任何意义,了无生趣,死命地想要逃离那个从未离开过的城市。
因为知道你在武市,觉得如果生命还有什么遗憾,就是想再见你一面,白皙的手指,张扬的眉眼,满身的恣意阳光。
八月的太阳明晃强烈,白色的光线直穿厚厚的玻璃窗,散落在大半张木纹桌子上,还有徐思远半截胸膛上。
徐思远斜靠在椅背,姿态慵懒。
右手拿着手机,大拇指和中指夹着手机正中间,食指轻点用力,熄屏的手机在他手里一圈一圈地转动。
黑色的屏幕折射出强烈的太阳光,随着动作转出一圈耀眼的白色光晕。
姚佳佳生理本能的眯眼,几乎欲脱口而出的“想见你”,到了舌尖一打转变成“听别人说工资高。”
徐思远食指一顿,他刚才好像看到小姑娘眼里出现了不一样的神采,带着温度,但随着小姑娘眯眼,一切都藏起来了。
姚佳佳的回答徐思远没有觉得意外。
很合理,一个人,还是个小姑娘,自己养活自己不容易。
但是方知行说过,她面试的岗位是助理。
助理工资并不高,成长也有限。
徐思远就那么一想,也没深究,“挺好的,还年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多好。”
看到姚佳佳右手一只放在桌子下面,回想起刚刚在办公室的事,询问道:“你右手怎么了?”
姚佳佳身体一怔。
被发现了吗?
没有抖啊,从下楼开始就没有抖啊。
难道是在办公室那会儿就被看到了?
姚佳佳整个身体软下来,浑身上下聚集不起任何力量。
无奈又悲哀。
要怎么说?
该怎么解释?
上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