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裴星小弧度地弯了弯唇,傲娇道:“这可是你说要去的啊,我就是怕你无聊,去陪陪你。”
话音未落,俞亮就看见她旋风般的从沙发上弹跳起来,一阵东翻西找后扒拉出来她压箱底的胶片相机,而后脚底生风地窜到玄关,换好鞋后还嘟着嘴跺了跺脚,眼巴巴地示意他赶紧出发。
俞亮抬脚走向眼底焕光女孩,哑然失笑。
真是个小幼稚鬼。
*
两人去得晚,再加上放假期间下班早,买完票已经临近闭馆时间了。
互动体验是肯定结束了,不过好处是大部分游客也都已离开,水族馆内是难得的静谧与空明。稀落的人类被深蓝色调的海底世界所笼罩,深海之中的神秘生物隔着弧形的玻璃幕墙环绕着异族的外来者,迷离的光斑打在他们身上,给人下一秒就会被拉入漩涡中心的错觉。
耳边萦绕着悠远的塞壬之声,裴星俞亮在极地馆的白鲸面前驻足,朴大叔跟在两个孩子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俞亮从前很少有机会来到这样的地方,一是他父母很忙,没有时间陪伴,二是他只对围棋感兴趣,闲余的空隙都用来下棋去了,唯一有机会的班级出游他也能推则推。
骤然坠入蔚蓝世界的神秘一角,俞亮的目光随着那粼粼波光而摇曳破碎。他的手无知无觉地抚上他与那缠绵的水域之间的那层阻碍,冰冰凉凉的触感提醒着他,那是危险而美丽的禁区,是一个无法涉足的世界。
此时,一直在上空盘旋的白鲸缓缓沉入海底,穿过茫茫的鱼群,坠至小小少年的眼前。
冰海中的白色精灵在此刻仿佛通了灵性,俯身在少年郎的手心落下虔诚的一吻。
俞亮震撼于这一刻的短暂共鸣,绵延的吟唱回响美到他几欲窒息。
“......好漂亮。”
“咔嚓——”裴星透过镜头,享受着一人一鲸之间产生的奇妙化学反应,并在心里留下了一张永不褪色的胶片。
她深深凝视着男孩的清隽的眉宇,喃喃低语:“是挺漂亮的。”
还都很孤独。
沉醉在鲸鱼治愈的歌声中,俞亮没有听清她的后半句话。
他微微失神:“......什么?”
裴星举起相机又拍了几张,心不在焉道:“它的亲人和朋友呢?”
俞亮不是很明白她在问什么,顺着她答:“这里好像只有它一个。”
裴星兴味索然地放下举着相机的手,闷闷地说:“或许,它渴望的是自由。”
所以它的歌声听起来是那样的孤独,所以它可以感受到同样孤独的他们。
“等我们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它会想什么呢?它会和其他的鱼鱼聊天吗?......它嗓门那么大,讲话的时候会不会吵到别的小鱼啊?”
俞亮对裴星称不上了解,但他也知道,很多时候,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回答。比如还没到这之前,她还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一进来就又成了郁郁寡欢的模样。她的心思总是无端而起又捉摸不定,她眼里看到的东西大抵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于是他会安静的站在她身边,听她絮叨一些稀奇古怪的奇思妙想。
他从来没有不耐烦,他甚至乐在其中,在不经意间把那些话藏进心底,藏到了很久很久的以后。
后来,他们一起看了泛着幽光的斑斓水母,一起穿越了热带鱼成群共舞的海底隧道,一起拥抱走起路来东倒西歪的胖胖企鹅,一起抬头凝望巨鲨獠牙后的深渊。
胶片一卷卷用尽,留住了一整个蓝色盛夏。
浓郁的暮色悄然降临,第一片落叶亲吻上大地。
是秋天来了。
*
从水族馆出来,裴星还是一脸的郁郁之色,不过似乎还多了一丝看破尘世的平静、得道升仙的超脱,以及大彻大悟后的恍然。
.......也不知道水族馆里到底有什么神秘力量,能让这些个复杂的情感一次性出现在一个涉世未深的七岁小姑娘脸上。
回去的路上,她突发奇想的说自己想一个人静静,让朴大叔先送俞亮回去。
俞亮觉得这么晚了,女孩子单独在外面晃荡不太安全,问她要干什么去。
裴星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用那种“天机不可泄露”的语气说:“道不可言说,言而非也。不可说,不可说啊。”
俞亮照她的性格翻译了一下,她想要表达的大概是,“与你无关,少来管我”。
见俞亮还是觉得不大妥当,裴星啧啧两声:“我就是转转,随便转转。这也离家没几步路了,而且我每天补完课都是自己走回家的,你还怕我丢了不成?别担心,一会儿就回去了,我很靠谱的,不信你问朴大叔。 ”
朴大叔也点点头,他三年前就来给这家当司机了,裴家的小姐是他见过这个年纪最明事,最不让大人操心的孩子了。会长跟理事长都很尊重她的决定,一般不太过分的要求基本都会放任。
俞亮拗不过她,叮嘱她六点半前记得回来吃晚饭,裴星嘴上说着“我尽量”“差不多”“好的好的”,然后撒欢似的蹦哒远了。
*
裴星发誓,她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要一个人走走,顺便感慨一下人生,而不是来当活雷锋或者某个人救世主。
她气喘吁吁地瞪着蹲在她脚边瑟瑟发抖的李承赫,觉得人生真是处处有惊喜,乱七八糟的人生体悟又增加了呢。
【......你怎么回来了。】
之前在巷子里,李承赫明明看到她已经走过去了,他还默默祈祷她千万不要回头来着。
裴星翻了个白眼不理他,不想跟倒霉小孩说话。
【......姐?星姐?】
裴星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道:【谁是你姐?瞎攀亲戚,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吴在贤说得没错,裴星确实挺友善的,跟那帮真正的混子比起来的话。她本可以事不关己当做没看见,可她还是折了回来,义无反顾地抓住了他的手,带着他逃跑。
脱离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