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退步了,你小子,下得很大胆啊。】
俞亮不语,从容落下一子。
【莫?还有后手?看我侵消!】
他这手可不简单。洪秀英有些得意的看向自己的对手,却见对方没有露出任何异色,似乎还笑了笑,但下一秒又恢复了平静。洪秀英搓搓眼睛,还以为是出现了幻觉。
看到骤然反转的局面,洪秀英瞪大了眼。哪里是什么幻觉,刚刚那一下分明就是对他无情的嘲笑。
阿一西!又犯蠢了!他怎么能忘记坐在对面的人是俞亮呢?那可是俞亮啊!洪秀英跟霜打的柿子一样,面如死灰。
【你这家伙,变化够大的,进步神速啊。你偷偷告诉我,是不是在外面开小灶了?哪位高人啊?】
俞亮下棋的时候很少说话,本来就不指望他会回答,一般都是洪秀英自言自语,偶尔调节调节气氛。
可破天荒的,这位没有感情的下棋机器听到这句话后,手上的动作明显顿了顿。
十二之十三,破。
【是有高人。】
是她告诉他,无论棋技水平,对手就只是对手,无需畏惧,但求突破。赢了,便不骄不躁,乘风直上;输了,也输得坦然,只管想办法再赢回来。如此自尊其心,便是对一盘棋最大的尊重,也是围棋之真意哲学。
洪秀英嗅到了一丝不平常的气息,眯着眼道:【什么高人这么神?什么时候能不能带我见见?我最近是怎么下也下不顺,正好也给我提点提点。】
十一之七,叫吃。
是很神。
神到一切犹疑与彷徨在她眼里都无处遁形,所有沉浮与得失也左不过过眼云烟。
有时候他真的会以为,她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理解他,接纳他,成为他黑白世界里高高悬挂的启明星,在他于泥潭中摸索的时候,打碎那片虚空的黑,洒下点点星光。
气氛又安静了下来,洪秀英撇撇嘴,不爽道:【小气,谁还没有个老师了。对了,裴星妹妹最近在干什么?怎么没见她来道场玩啊?】
四之十二,跳。
【你找她有事?】
【喔,没什么,就是还想跟她再下盘棋呢,跟她下棋可过瘾了。】
十七之八,长。
俞亮眼帘微垂,还是告诉他:【她说她不下了。】
洪秀英只惊讶了那么一瞬,语气并无遗憾:【哦......果然啊。】
俞亮落子的动作犹豫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她是富二代啊,家里这么有钱,当棋手又苦又累的,肯定会选更容易的路吧。】
啪——一枚白棋气势汹汹地被摁在棋盘上,直接斩杀了对方大片棋子。
黑棋气死,再无回天之力。
【对于有追求的棋手来说,围棋不仅仅是一种职业,更不止的谋生的手段。如果以受苦受累的心态在这里练棋,就算定上了段,有再好的老师,也永远无法触碰到神乎其技的境界。】
少年的神色认真到执拗。
【而且,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是她自己的事。任何人都没有立场妄议揣测。】
在洪秀英震惊的目光下,俞亮起身,鞠躬。
【你输了。承让。】
*
睡前有喝牛奶习惯的裴星在餐桌上磨磨蹭蹭冲着牛奶时,正好碰上背着书包进门的俞亮。
裴星吹了声口哨:“哟,小俞老师输棋了啊。”脸这么臭。
这声口哨可把俞亮雷的不轻。她这又是整哪一出?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
“没。赢了。”
过了一秒,他又忍不住补充道:“算上今天下的,我目前的记录是连赢十二场。都是中盘胜。”
看把你得意的。小孩跟她炫耀战绩,求表扬呢。
那就夸夸你吧。裴星很没有灵魂的捧场道:“哇。好厉害,好棒棒哦。十二场连胜诶,太让人意外啦。”
“......”
被耍了这么多次,他怎么就不长教训呢?
见人更郁闷了,裴星决定不继续逗他:“我们小俞老师的水平我还不清楚吗?连胜有什么稀奇的,基本操作而已......嚯。”
夸得太入迷,用来冲牛奶的开水什么时候溢出来的都不知道。
滚烫的沸水从虎口一路淋过,裴星白着脸一动不动,冒着热气的开水壶和玻璃杯还被她抓在手里,狰狞的创面潮涌一样蔓延开来,钻心的痛感爬上她每一寸神经,直至模糊了视线。裴星张张嘴,愣是扛着没发出一点声音。
俞亮急急地把她带到洗手池边,握住她的手放在凉水下冲洗,眼里是化不开的焦急。
裴星的脑袋直接宕机,空白一片。
他掌心温度滚烫,毫无阻隔的炙烤着两人肌肤相接处,几乎能把人热到融化。
她红肿一片的手背被曜石般的黑眸紧紧盯着,裴星觉得这比刚刚被开水烫到还要令人难安,下意识就想把手抽开。
却没想俞亮把她的手捉得更紧了,沉声道:“不要动。”
“没事的。”见人绷着脸一脸严肃,裴星反而冷静下来安抚他,“我死猪不怕开水烫。”
她这么一打岔,俞亮也从紧张的状态缓了过来,瞪她:“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裴星嘴一瘪,佯装委屈:“开玩笑怎么了嘛,我都这么可怜了,还不允许我找点乐子吗?你就知道凶我呜呜呜......”
就如飞蛾扑火,明知道这又是她的陷阱,可他还是落入了圈套,为了炽焰那一瞬间的绚丽,甘愿将自己献祭。
他的态度也逐渐在七扭八扭的情绪中软了下来,道:“我这是凶你吗!还不是你自己什么都不上心!不是说很成熟吗?干出的事还这么幼稚!”
裴星是典型的得了便宜就卖乖,一副无赖样道:“哦。可能我集成熟和幼稚于一体,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奇女子。”
她又晃晃脑袋,很是臭屁:“你可得珍惜我。毕竟我这样的你这辈子可能遇不到第二个。”
俞亮翻了个白眼,吊着眼尾刺她:“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