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堵在门口。
“爹,爹。好大一艘船!”忘忧拉着叶无岂的手兴奋地跳着。
“回去。”
“比咱家房子还大……”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我叫你回去!”叶无岂一反常态声音冰冷地呵斥道,眼神中却有一丝焦躁。
“我不!我要看大船!”忘忧现出往日撒娇的表情,“爹,让我去嘛。我不捣乱,就跟着去看看。”
“回屋呆着。不准出来!”叶无岂冷酷地命令,“思儒,看着她,没我命令不准出来!”
思儒领命牵着她的手往回走。
“爹,爹?你怎么了?”忘忧挣扎不已。
“你们给我看好她。”叶无岂留下身边两个家丁看管忘忧,带着其他人,转身向船坞快步走去。
忘忧一连被关了三天,除了思儒,没见过任何人。
她觉得自己简直像棵发了霉的蘑菇,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说:“胖儿,去看看那人走没走。”
思儒一天被差遣八十遍,去“看看来的什么人”“那人要干什么”“中午吃什么”“他们聊些什么”,实在头大,敷衍道:“走了!”
忘忧立即来了精神,跳起来就往外跑:“走了?那我出去玩了。”
“哎,哎……”思儒拼命扯住她。
“就知道你骗人。”忘忧嘟着嘴,“你们一个两个都怎么了?”
思儒摊手,表示自己也搞不清眼前的情况:“忍一忍吧,听说那人快走了。”
“快走了?”
“早上见有人在外面装船,说是下午起航。”
现在已然将近晌午。
“思儒,”忘忧挨到思儒身旁,用脚尖蹭着地,仰脸楚楚可怜地望着他,绵绵地叫:“思儒哥哥……”
忘忧对思儒通常的称呼分四种:王胖子、小思儒、思儒还有思儒哥哥,不用察言观色只听名字,就能知道她想干什么。
思儒叹了口气:“省省吧,你爹这次来真的。”
忘忧气鼓鼓地坐到床边,刚安静一会,又从枕头底下掏出个小瓶,晃了两下神秘兮兮地问:“小思儒啊,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见思儒不理她,自顾自地说道:“我爹啊,最近在研究一种能让人失去记忆的药,据说只要那么一两滴,就能让人昏睡上三四个月,醒来后啊,连自己的娘都不认识喽!我觉得好玩,就顺了一瓶出来。小思儒,要不要试一试啊?”说完,拔开瓶塞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咳咳,好难闻。”
思儒懒得理她,任她闹腾,反正用过午膳那人就走了。
一个时辰后,忘忧轻手轻脚地爬上了潭边一棵大树。
“死胖子,喂他吃个药真难。”她嘟囔着,抱着树干站在树杈上翘脚远眺,失望地发现大船已经转过方向掩在山后,这个方向只能看到翘起的船首。转而看向脚下,船坞停靠着一叶小舟,舟上只有一个撑船人。
这时,她发现山庄的大门打开,远远地从里面走来一个人,却并不见父亲的身影。
那人看不太清容貌,却见身量很高,身姿挺拔,步伐稳健从容,衣袂随着脚步在山庄缭绕的雾气中扬起又隐没,重紫绸缎上暗光流转,竟压过在早春色彩贫瘠的山庄。
一个佩剑侍卫紧跟在他身后。
走出大门,他停步回望了下隐没在雾中的沧辰山庄,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五个躲在暗处的黑衣侍卫悄然出现,汇集在他身后。
一行人跟随着这男人快步向船坞走去,井然有序无声无息。
早春的树还没萌发出叶子,忘忧躲在树上怕被看到,慌忙往后缩了一下,结果一脚踩空,尖叫着从树上栽了下来,一头摔倒那人面前。
几乎同时身后侍卫抽剑上前,剑锋直指忘忧。男人抬手一拦。侍卫还剑入鞘,悄无声息地退回到男人身后。一切只在瞬息间。
忘忧不知眼前情形,仍在地上挣扎,低头揉着手肘龇牙咧嘴地说:“哎呦,疼死我了!”
男人并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她。
忘忧瞥到眼前用绣着繁复暗纹的衣衫,才想到自己在干什么,抬头露出个讨巧的甜笑:“千万别告诉我爹啊。”
那人仔细端详着这男孩打扮衣衫不整的小女孩,忽然蹲下身扶着她单薄的肩膀,用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抚过她的眉骨她的眼睛她尖削的下颌。
忘忧屏住呼吸好奇地回望。
眼前的男人未到三十的年纪,剑眉斜飞入鬓,嘴唇薄巧,轻眯双眸时,眼神亦是高傲危险。一身华服奢华高贵有着不动声色的张扬,周身有比叶无岂更甚的气势,却无他的忧郁淡漠,只是风流倨傲高高在上。
君临天下般。
男人凝视忘忧很久很久,眼神深处翻涌着困惑迷茫忧伤喜悦。忘忧感受到他手臂轻微的颤抖,却看不懂他看向她的眼神。
相望间,他敛去周身高傲飞扬的气息,剩下的,只有那沉积于无声岁月后入眼入心温柔至极的笑,仿佛怕吓眼前娇柔女孩般轻声问:
“你是谁?”
“忘忧,叶忘忧。”
忘忧笑容有些扭曲地揉着依旧疼痛不已的手臂,脆声反问:“你是谁啊?”
“予君,”他仿佛如获至宝般笑得温柔,“我是肃予君。”
“那么,小忘忧,想不想去坐大船?”他问。
“我能坐么?”忘忧兴奋地问,但随即眼神就黯淡下来,“我爹肯定不让,他知道了要生气的。”
肃予君转头看了一眼沧辰山庄紧闭的大门,笑意更浓:“那我们不告诉他。”
“可以吗?”忘忧眼神期待心情忐忑。
肃予君淡淡一笑,从侍卫手中接过件黑色斗篷,裹住忘忧抱起她跨上泊在水边的小舟。
忘忧躲在他胸前,心中满满是初次离家的兴奋。
船夫无声无息地撑开小舟。漾起的涟漪扩散到岸边,碰撞、碎裂,在静谧山谷中发出单调的回响。
许久,沧辰山庄的大门忽然洞开,思儒从里面冲出来,疯狂地追着已经行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