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满不在乎的脸转为青蓝色,整个人轰然倒地,缩成一团抽搐着,眼角有黑色的血流下。
他似乎想露出一个笑容,但在肿胀扭曲的脸上分外可怖。
“江山?美人?”他说,“王爷自斟量……”
因为剧痛,信使的十指难以控制地在青石板上挠出触目惊心的血痕。
肃予君毫不动容,逼问道:“问荆何时花开?”
“最早一日半,最迟……三日。”
肃予君点点头,又问:“这天下唯一能解毒的人,是谁?”
这制毒之人不仅行踪不定,更重要的是与皇族有宿仇,他断不会出手相救。想到这里信使的脸上竟然真的露出一个笑容,“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制毒之人……乃沧辰山庄……”
透过满是血泪的眼睛,尚有一丝神志的信使,地发现肃予君冷如寒冰的脸上竟然现出前所未有的轻松。
“青容,带人去穆家吧。”
“怎么,王爷终是舍不得江山么?”信使嘶嘶的声音只能勉强听清,“你想那位小美人变成我这副样子?”信使微微仰起头,他的皮肤上布满肿胀的脓包,微风拂过个个爆裂,喷溅的脓血带着股腥臭。
“不,我是觉得消息打听得这样差就擅自动手,留着也没什么大用。”肃予君笑着摇摇头。
“忘忧姓叶,是沧辰山庄庄主叶无岂的独生女儿。”
“穆公子,”他转向惊慌失措的少年,“好好看看青棠五月的花色吧,因为你再也看不到了。”
忘忧自竹榻上慢慢醒来,四周是无边的花海和浓郁花香,她觉得自己仿佛如一缕薄云,清风一吹便会消散在这花色中。她想起身,却发现四肢绵软无力,这才明白这如极乐般甜美轻浮的感觉,是中毒的症状。转过头,见阿翠守在竹塌边,微微动了动嘴唇唤了声:“阿翠姐姐……”
阿翠脸上浮着一层隐隐的灰暗,原本面无表情脸色更加阴郁,她没理忘忧,只是从一只破旧的泥壶里倒处一碗汤汁,抵到忘忧嘴边,低声喝道:“喝了。”
忘忧微微挣扎,却抵不过阿翠的力道。大半汤汁沿着嘴角流过脖颈濡湿了大半竹塌,另一小半被灌进了忘忧喉咙。忘忧一张小脸憋成了粉红色,艰难地咳着问:“你,你给我喝了什么啊?”
“救命的药。”
阴雨连绵的天空、形容枯槁的杀手,划过忘忧的脑海,她痛苦而困惑地皱皱眉:“救命?”
“哼,谁会在乎你,”阿翠不屑地冷哼一声,“要不是保住你的命才能救得了我家公子,我才不理会你的死活。”
“你家公子?”草药让她渐渐不能思考,“我不认识你家公子,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去找……”
“明王么?”阿翠看着竹塌上眼神迷离的女孩,低声说,“放心,他会来的。”
青棠山下,肃予君策马而立,四周跪满黑衣死士,分明是五月天的风,却有深秋的寒意。
肃予君凝望远山,只说了两个字:“攻山。”
众人领命起身,就在此时,远处一阵马蹄乱响,几个人从山隘处疾驰而来。不用肃予君下令,便有侍卫策马上前拦住来人。来者却丝毫不见迟疑,反手抽出背后的长弓搭箭上弓,箭锋直指肃予君。
青容闪身而过,挡下呼啸而过的利箭。侍卫已拔剑而起,却听肃予君一声低喝:“住手!”
只一瞬间,第二支箭便呼啸而至,羽箭擦过肃予君的头发,没入身后泥土溅起一片草屑。
比箭只缓一步,来者飞驰而至,停马在肃予君面前,满弓拉箭直指他的胸口。
侍卫们警觉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肃予君岿然不动,
山林间只有静谧的风吹过。
肃予君看着来者轻扬起的衣角,缓缓说道:“叶二公子,上次见你这样持箭,还是十年前离开京城的那个雨夜吧?”
叶无岂白马白衣,依旧一副闲散贵公子模样,只是眼神中有糅合着江湖的戾气和焦躁。
“十年前?你还没有忘记?”叶无岂不耐烦地看了看四周,“那你信不信我的箭和十年前一样准?一样击得败你的千军万马。”
一阵怒火自肃予君的眼底腾起又瞬间黯淡,许久,他才开口道:“你觉得我还会给你机会么?”
叶无岂毫不犹豫松开弓弦,只是在箭离弦的那一瞬,突然把弓指向地面。箭没射中肃予君,却直直钉入他身下那匹马的小腿,负伤的马一声嘶鸣高高扬起前蹄。
肃予君被掀下马,叶无岂也跟着下马,趁其未站稳,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叶无岂身形纤弱,矮肃予君半个头,但这一下却用尽全力。肃予君再回头时颧骨上已经青肿一片。身后侍卫护着肃予君。叶无岂却毫不在意,攥住肃予君的衣领,吼道:“该死的!肃予君!你把忘忧带到哪里了!”
肃予君眼神无波无澜,只是看着叶无岂,淡淡地问:“那么,你又把丝珑带到哪里去了?”
叶无岂眼睛中有那么一闪而过的颓然,瞬间又变得凌厉:“肃予君,你不能这么无耻,忘忧是我的女儿,她还是个孩子!”
肃予君推开叶无岂,有些无赖扯了下嘴角:“我当然知道她是个孩子。不然你以为我会怎样?像你带走丝珑那样,带着她一去不返?”
肃予君转身上了另一匹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叶无岂:“说起无耻,咱们彼此彼此。”
叶无岂被他俯视着,却同样丝毫不输气势,他轻轻眯起眼睛,抬箭对准肃予君。五月本应热烈的风,悄无声息地流过两个对峙的男人身边,气氛空寂而危险。
青容轻咳一声,提醒道:“王爷,叶姑娘还在山上,您早作定夺。”
“攻山。”肃予君拨转马头,“山上毒气自由叶庄主照料。”
叶无岂一言不发地收箭上马。
出发时,众人忽然觉得鼻尖有一丝药香飘过。
一路毫无险阻,这是接近山顶处的一片山坳。结香花开正盛,风拂云锦般,轻摇慢荡。花深处,小片空地见有座简陋茅屋。屋前竹塌上静卧着一个小女孩,面容美丽纯真,像遗落在人间的仙童。
此间花色易得,此中容色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