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暖气开的很足,司袅袅坐了没十分钟就想把身上这件毛呢大衣给脱掉了。
但是司云溪给她系的太规矩,解扣子解了半天,司袅袅在车厢里活像一只在案板上跳来跳去的鱼。
一开始司云溪还目不斜视,随着司袅袅动静越来越大,他忍不住皱眉道:
“坐好。”
司袅袅:“热。”
司云溪:“离家一年,坐都没个坐相。”
司袅袅:“离家一年,你是不是想死我了。”
司云溪:“……”
他失语一秒,没什么温度地轻轻一笑:“想你?想你这个白眼狼是怎么气爸妈的?”
语气嘲弄,话也不是什么好话,按照兄妹俩之前的相处模式,司袅袅这会儿应该直接炸了,一顿争吵不可避免。
但是现在的司袅袅却并没有一点就炸,而是飞快地道:“可是我超想你们的。”
司云溪眉心一跳。
他记得司袅袅刚刚说了一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那语气和神情不像作假。
司云溪语气稍缓,“受委屈了?”
尽管语气依旧生硬就是了。
司袅袅点点头,小声说:“我梦见我得了怎么治也治不好的病。”
司云溪抿住嘴唇,“……胡思乱想。会找到能给你开刀的医生的,心脏病好治。”
好治吗?其实医学发不发达,和她的病能不能好是两个概念,小说里设定了她会因为心脏病发而亡,就注定让她不会好起来。
不过司袅袅暂时没那么担心自己的心脏病,这可是她过往人生得过的最好过的病了。
“然后我在病床上躺了五年零七个月,”司袅袅轻声地继续说,同时也在轻缓地回忆自己短暂单薄的人生,“终于哥哥说有位国外的医生也许能治好我的病,尽管手术成功率只有27%。于是我又转院到国外的私立医院,经过三个月观察期后,决定进行手术。”
司云溪静静地听着,顺便不客气地点评:“我不可能冒险尝试27%的成功率。”
司袅袅扑哧一声笑了,知道司云溪肯定觉得自己ooc了,但是没有经历过将近六年的绝望,谁能保证自己不会去抱着冒险的心态试一试那唯一的希望呢?
六年,生命流逝的速度比想象中快得多。
能让一个还在青春期的孩子变成垂垂危矣的老人。
能让一个爱跳舞的人再也走不了路甚至站不起来。
是三天两头的昏厥休克,是长期吃不下饭的骨瘦嶙峋。
司袅袅记得,自己后来都不敢照镜子了。
怕崩溃。
尽管已经没什么好崩溃的了。
看到她一次一次被推进急救室,司云溪再天然的理性与自信也被消磨的不复存在了。
他是目睹司袅袅每天变化的人。
他更崩溃。
司袅袅没有把这些告诉司云溪,而是娇声道:“你听我说完嘛。”
司云溪哽了哽,有点不适应,“说。”
“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哥哥第一次在我面前掉眼泪。”司袅袅捧着脸,六年来,司云溪一定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哭过很多次,可是一到她面前,就永远是无坚不摧的可靠哥哥模样。
“可惜我那时候已经没法说话了,”司袅袅遗憾地叹气,“不然我肯定要狠狠嘲笑一下哥哥的,都快三十岁了,还哭鼻子。”
司云溪这次没有反驳司袅袅,他漫不经心的表情慢慢严肃起来。
如果司袅袅是哭的稀里哗啦地说这些事,司云溪反而知道这是她的恶作剧;但她这么淡然地说出来,司云溪听的心脏一阵难受,就好像能看到那个情景似的,嗓子被什么卡的紧梆梆,一句话也说不出。
“手术做了很久很久,”司袅袅想象着后来发生的事,开始真正地胡编乱造,“从白天到黑夜,再从黄昏到破晓。医生出来,爸爸妈妈问医生手术成功了没有,医生说,我给你们表演十个后空翻吧。”
“爸爸妈妈问为什么?”
“那个外国医生嘿嘿一笑,说,你们女儿没整活,我来给你们整个活吧。”
说到最后,司袅袅越说越离谱,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司袅袅停下来,顾念到自己现在脆弱的心脏。
心绪不宁的司云溪愣住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司袅袅耍了。
他轻斥:“司袅袅!”
司袅袅连忙认错,“好啦好啦,我承认我都是骗你的。因为一年没有见哥哥了,我怕你生我的气,才想着编个笑话逗逗你的嘛。”
司云溪冷笑:“我看你还是不知悔改。”
刚刚没生气,现在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
司袅袅缩缩脖子,决定换个话题。
“哥,你从哪儿来?怎么想起过来接我?”
根据脑海中的记忆,一年前司袅袅和家人闹了很大一场,一度要和司家断绝关系。
除了家人反对她进娱乐圈,更多的还是觉得自己不如孔影绪受宠。
司家的氛围大概没有司袅袅想象中那么好融入,久而久之,司袅袅心中自然会有不忿。
司云溪这个人的性格,要么是当场教育回来,要么就是再也不会管她。
既然都一年都没管她,司袅袅还以为司云溪对自己这个半道找回来的妹妹彻底死心了,这种情况下,司云溪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再管她了。
没想到还能主动来找她。
不过原著里最后司袅袅想自尽的时候,也是司云溪火急火燎地开车过来找她。
不管在哪里,哥哥还是担心她的。
司云溪没理她,并且语音接起刚响的电话。
“霖姨。”
打来的人是司家的做饭阿姨,她几十年前就照顾着司家人的食住,差不多已经是司家的一员。
“云溪少爷啊,”霖姨声音很温和,“您什么时候回来?快要开饭了。”
司云溪停下车子,解开安全带,“霖姨,我看到康叔的车了。现在准备换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