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潭落听到尧天华的话,推开楚晏春的手,飘飞回到地上,走向尧天华。
“天华,对不起。”一句道歉,温和柔善,如初晨熹微。
尧天华冷冷说道:
“王君,继续吧。”
江潭落轻拍两下她的肩,转身再次走向属于她的高台。
楚晏春很是惭愧地飞至尧天华面前:“这次又帮不上你了。”
尧天华并不明白他说的“又”是什么意思,还容不得她细想,江潭落那边已经在准备着第二劫了,冷嗖嗖的灵气从宫狸文那边传来,刺得尧天华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尧天华认命的再次转身,面对台下妖民们,她看他们,有事的走了,无事的来了,横着走的,拐弯挤出去的,探头涌进来的,分不清谁是谁,平日里记得清楚的一个个不同的脸,今天看,全都模糊而陌生,他们走动移动的路线,就像一团乱如麻的丝线。
尧天华的第一劫,算是过了。紧接着就是第二劫。第二劫是雷劫,专为修炼禁术的妖而设的,意为天道不容。江潭落收回令牌后,没有出手,坐在次位的宫狸文自觉站起,给江潭落行个礼,就恭敬又庄重地从幻变出第二劫的令牌,寒铁制成的,上面刻有闪电形状的图案。
宫狸文严肃地将令牌推向尧天华。她等待着令牌再一次降临到头上,然而令牌却停在距离尧天华三尺五的脚边。它慢慢的,从令牌的内部凭空出现一些蓝色的丝线,闪着光的。
良久,它没有反应,尧天华听到台下有妖说:“是不是坏了啊?”“不可能,这正经的行刑现场,令牌坏了,哪里说得过去!”“不知道,俺第一次见。”尧天华也不知道为什么它还没有动静,关于禁术的事,江潭落从不跟她说,她也不知道禁术是什么,只知道修炼禁术要受罚,当时想着这事不会与自己有关,就不曾在乎,谁知道,修炼禁术的竟是自己。
年长者避讳的事终究是要后辈来承担苦果。
逐渐的,蓝色的丝线好似化地为圈,以五尺为半径,向四周蔓延,直至尧天华整个人被圈在这个蓝色的圈里。蓝色的不断抖动的丝线,在距离尧天华半尺的地方,攀爬而上,然后被镣铐吸引,开始时是一点一点的蓝色丝线慢慢消失在镣铐里,然后是一缕,再然后是一束,直到最后是可怖的源源不断地涌入镣铐里。
尧天华感觉到麻痛,由手及肩颈——半个胸膛——上半身——双腿——双脚,全身麻痛。这不是与天劫一样一股脑劈下来的雷劫,而是侵入体脉,琢琢磨磨地内外呼应,痛痒全身,麻骨磨筋式的难忍,就好像雷化作水一样,在体脉里四处游走,每去一处地方,就多一层损伤。
尧天华的手不自觉的想要将镣铐扯下来,这折磨虽没有拆骨压那般明晃晃的痛楚,但是这个痛苦是细细点点的痛苦,她身体时不时地抽搐,五指张开抖动着又紧握,尧天华感觉自己体内的脉络筋骨有些已经断掉了,因为她的嘴角,已静默地流出红色的血液来。
这是天道不容的痛苦,向内攻击的痛苦。
这一时,蓝色的丝线从镣铐上褪去,回到令牌中。宫狸文施法引动了令牌,将其收去。
没有明显的痛苦的开始,没有预兆的迅速结束,台下妖民正叫嚣着表达不满。
陶灵飘飞着走向尧天华,用灵力探着尧天华的体脉,然后化出一个琉璃质的物件,将尧天华体脉的情况展示在妖民面前。
台下不知何妖的嗟叹:“啊怎么会……”
只见千机盘内展示的是一个人形,人形里是体脉的走向线路图,多条脉络横着断开,筋骨上有深浅不一的损伤。
“罪妖尧天华体脉尽断,筋骨严重损伤。雷劫已完成。”
陶灵的审判听在尧天华耳朵里,宛如天雷霹雳,体脉尽断筋骨损伤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尧天华再无修行的机会,同时也意味着,尧天华此去雪寒林……
必死无疑。
众妖倒吸一口凉气,也有妖拍手叫好的。尧天华失控杀妖一事,到此,已经算是过罚相抵,剩下的,就是三千年的狱刑。
刑法场继续着,紧密地衔接着,陶灵一宣布雷劫已完成,宫狸文就起身,飞至尧天华身边,未看尧天华一眼,严肃的程序式地走着流程。
宫狸文双手食指和中指紧贴,无名指与小指向手心内回勾,然后闭上眼,自眉心处幻飞出三条红白色的拇指大小的小狐狸尾巴,尾巴停留在指尖相贴的上方,宫狸文默念着几句咒语,从尾巴上投放出红色的光线,走向尧天华的侧前方,约七丈处,一个方形的闪着白光的门出现在众妖面前,然后白光隐去,变成黑色,宛如黑色吸血的深渊。
陶灵迅速飞向雪寒林入口附近护法,避免有妖民闯入或者雪寒林里的力量涌出来。
门口的风呼呼地往外吹,寒气不断往外泄,伴随着寒气的还有一些莫名的“气”的能量,靠近这边站着的妖,均有些恶心、头痛等不适之感,陶灵站在其旁,显得很小一个,然而却能控住涌来的力量,她倒没什么感觉,她定定站着,显得游刃有余。
宫狸文将雪寒林的门打开之后,收回法术,宣告道:“雪寒林入口已开,罪妖送刑。”
话毕,号角一齐吹响,其间夹着竹板打击的声音,飘飘忽忽的厚重感,回响在整个刑场上。
尧天华转身走向雪寒林的入口,坦然大方,脚步不甚稳健,微风扬起尧天华两鬓间垂下的发丝,几根发丝贴上尧天华的脸上,贴上她嘴角的血痕上,手上的镣铐,一步一响,冷冷的声音突兀地掺和在神秘厚重的回响声里,宛若落地残花、飘零枯叶般孤寂与可怜,如果说死前有什么遗憾,那就是没有再见到明丘宣一面,不过事已至此,不见也没什么好难过的,她是个罪妖,不配遗憾。
抬脚,跨入雪寒林,尧天华的身影掩没在黑色的门里。
时间溯回至日出前一个时辰。
明丘宣为避嫌,住在楚晏春的江安宫。距离日出还有一个时辰,明丘宣无心睡眠,他隐隐约约知道,尧天华为什么突然对他疏离。以尧天华的性格,她出了不好的事,首先想到的就是与其中有厉害关系的一方,断开关系。可是,明丘宣心中一直隐隐不安,尧天华用幻境来帮助他恢复记忆那日,眼中的疏离里分明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