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继昨夜皆伴君甚晚,面上也有疲色。皇夫更是未睡多久,不过歇了一个时辰便早起操持一应事务,打点群臣恭贺之礼,料理宗亲诸事,又要过目六局所呈明细奏报,还要亲察今日典仪有无纰漏,忙得如陀螺一般。
父女三人难得无话,各自撑着精神用过了早膳便先动身去东宫恭候武皇。
那东宫本就在北皇城,说远也不算远,不多时也就到了。东宫前有不少早到的臣子,远远地望见三人的依仗行礼叩拜。皇夫与二女下了车驾,与诸位臣工寒暄了几句便要先入东宫内设鼎,备香案,预备接龙驾。未有旨意,旁人不敢随之入内,便在宫门外等候。
风临早就按耐不住,一路小跑着越过东宫大门,身上金玉叮当直响,惹得风继一阵笑。
一入大庭,四下宫人便立时叩拜,一行人行至前殿阶前,忽有两只小鸟飞来,在低空盘旋鸣叫。
风临仰头望去,听得身后一伶俐宫人道:“新主入宫,喜鹊相迎,上上大吉啊!”
这个马屁拍的恰到好处,连皇夫也露出笑意,刚想喊赏,却突见一只喜鹊哀叫一声,凄厉音符划破青空,一头直栽到长阶前,摔得地上一小片红花,已然无救。
还未诸人回神,另一只也摇摇晃晃,哀嚎不止,直愣愣戳到廊下柱上,登时撞死了过去。
风继的笑容僵在脸上,没有说话。
风临脸色由红到白,连忙呸了一声,说:“什么吉不吉的!胡说八道!”
那宫人吓得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谢罪。
“算了,你本是好意。”风继面色低沉,却仍维持着她的风度,示意那人起身,随后转头对东宫下人诸人说:“方才之事从未发生。若孤日后听到半点风言风语,尔等皆斩。”
地上登时跪倒一片,连声称是。
如此一闹皇夫心绪不宁,脸更白了几分,倒是风继命人速速清理了这片狼藉,直待人将地擦得不见半点红痕方才离去。
宫外龙辇已到,武皇今日心情大好,没有半分遮掩,一路笑意盈盈走来,脸上容光焕发,全无疲惫。她伸手将皇夫从地上扶起,又郑重地拍了拍风继的肩膀,如此做完,方才开口:“朕特命人重修此地,许多处乃朕亲绘督造,但愿合你心意。”
风继笑道:“从来母亲所赐,女儿哪有不喜的?方才粗略一观便觉此地毓秀,原是有母亲的手笔,倒叫女儿愧受,日后定然日夜以继,方不辜负母亲厚爱。”
武皇大笑道:“朕本意盼你于此地行居安怡,不想反促了你奋进之心,当真是弄巧成拙。也罢!诸位候了多时,随朕一同启殿去。”
众人鱼贯而入,一时间好生热闹,行进之时武皇察觉皇夫似有疲意,上阶之时特与他执手共进,二人背影落入臣工眼中,帝夫和睦,亦是好事一件。
待行过吉礼,宫殿一启,四下人无不暗叹,好一座精工雅殿,可与帝王之宫相比肩!室中一应陈设,皆比照紫宸殿。
皇夫见状更是倒吸一口凉气,目光对上武皇,却见武皇不以为意,低声道:“陛下,这殿如此奢华,是否荣宠太过?”
武皇轻轻一笑,道:“朕犹嫌不足。”
皇夫缓缓回首,目光悄悄在面色复杂的群臣面上转了一圈,心中暗叹一口气,不再说话。一旁的武皇与他并肩而立,眉目舒展,心中甚为舒畅。
临近午时,东宫明辉殿内早已奉皇命备好餐宴,又款百官,酬谢朝贺,好一通热闹。
此后年节前七日,皇宫在不断的宴请与朝贺之间度过,偌大的皇城满溢着喜气,连宫人们得的赏钱都比往年多出六七倍。风临是个活泼的,又小孩子一个,赶上这样难得的热闹自然乐得眉开眼笑,整日一团喜气,东奔西跑好不快活。
可对宫中内侍们来说,这几日可真是难捱极了。宫中喜事越多就越忙碌,平日里备宴已是千小心万小心,这回一连赶上年节、太女册封、祭天大典、东宫启殿,无时无刻不把脑袋别在腰带上做活,生怕出了差错。才刚刚歇过一口气,又要赶着筹备三皇女的生辰礼、吕才人的册封礼。内宫六局已然忙得脚不沾地,一干人等昼夜连转,已熬得两眼发直。
初八这日风临到尚食局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群被压榨得发干的人,各个面色如土,眼窝深凹,不由得站在门口一惊:“怎都变成了这副模样?崔尚食哪里去了?”
近前的一位小宫人虚弱地行礼道:“奴敬问佳节金安。殿下见谅,崔尚食正在院中查点食材,许是不知殿下来此。请容奴引殿下入内去寻。”
风临见院内忙得火热,便道:“吾就不添乱了,左不过是父亲命吾送份单子来,你交与崔尚食也就是了。”
这正说着话,却听得一阵脚步声急近,一中年男子忙忙地赶来,冲着风临行礼道:“奴不知殿下来此,失礼未迎,还望殿下恕罪。”
“尚食不必如此,吾知道你忙。”风临摆摆手,身后的平康上前递了一份文册交与崔尚食,“吾来此也无什么大事,不过是父亲那边走不开,托吾给尚食送个宴单,这他已阅过了。再者过几日吾封王祭祀的祭物有几个父亲改了,都写在册子里,吾就不一一啰嗦,尚食看过便知。”
崔尚食恭敬接过册子,笑道:“诺。这册子昨日奴才交上去,今晨皇夫殿下便回了批复,如此勤勉,当真是令奴羞愧万分。”
风临乐道:“尚食也不必自谦,这几日忙得很,你也辛苦极了,旁人都看在眼里。瞧着你还有许多事要做,吾也就不扰你了,且去忙吧。”
说罢她欲走,崔尚食却连忙开口笑道:“殿下难得路过一次,奴未能相迎不说,还叫殿下空手而归?前两日窖中新启了几坛封着的果酒,品样都是上佳,殿下何不带回几坛,同皇夫殿下、太女殿下一同尝尝?”
风临惯好此味,听了连忙止住脚步,直乐道:“如此甚好。”
身后平康与寒江对视一眼,细想几坛子酒也不碍什么,便没有出言阻拦。
一行二十余人,旁的候在院外,仅平康、寒江同四位年轻内侍跟着入内。崔尚食一进门便嘟囔着新得了进贡的鲜果,急急地去取,四人由小宫女引着去搬果酿,留着风临三人在这看光景,旁侧几位尚食局的小宫女陪着。
风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