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临道:“吾记得当年走时,你是在吏部任职的。”
慕归雨笑道:“世事瞬息万变,在下亦不能避开。”
风临没有再说话,她沉默地望着眼前的慕归雨,细细在她的面容之中寻找变化,却是徒劳。
慕归雨从以前就很会隐藏情绪,她是不动声色的高手。
饶是风临在北疆时,便多次听闻慕归雨这几年的作为。而今的慕归雨已不是从前,现在她是慕家说一不二的家主。
如果将当年几人的地位变化做个比较,慕归雨无疑是提升最快的,权利变化最大的。
懿明太女死的那年,慕家毫不例外地被波及了。慕家当时的家主慕谦及几房管事人都不成气候,从前的烂事被人翻出,眼看便是遭祸之象。
当时的家主自知无力压制,当机立断将自己的长女慕归雨推上了台面。本意是将她当替罪羊,作为弃子给了家主的名头。谁也没料到慕归雨能在逆境之中算出一条生路。生生在风雨飘摇之际又救了慕家一次。
此后三五年,她以雷厉手段稳住了慕家各系,以一己之力压制住了族中四房,把原本已经见颓势的慕家凭一己之力生生拉了回来。
此后她扶摇直上,族内族外都颇为得意,可以说是当年六人中唯一一个,在这五年间真正处于上升路的人。
风临收回了目光,心中怅然。不过她想,也没什么好惆怅的,从前她就不懂这个人,现在不懂也是正常。
不远处的光禄大夫闻人慧正在捶胸顿足,她与魏老乃是好友,听闻噩耗便深夜赶来,一把年纪如此奔波,只为确认好友安危。
不多时火势渐灭,从火场中钻出几个人,闻人慧连忙抓着一个人询问,也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她嚎啕不已,竟晕了过去。
一片骚乱中,风临急忙赶了过去,在场的人品级皆低于风临,但风临出于礼貌,也对几人略一拱手,急着问起情况。
一人摇头道:“唉……没能救下魏老,魏宅九人,一同殒命了!”
“没救出来?一个也没救出来?!”风临焦急,连忙走至尸首前辨认,九具尸首具被烧得可怖,根本分不出面容,只有一句佝偻的,头上依稀可辨白发。
风临心中大为难过,默默走到一旁。想不到白日还好好的人,现下已是一具死尸。
可是,为什么自己来了一次,魏宅便失火了?这真的是巧合么?
淡淡的烟雾伴随着焦气袭来,风临的面色在摇曳的灯光里忽明忽暗,看不出情绪。
她目光悄悄打量慕归雨,发现慕归雨神色与方才无疑,似乎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
风临状似无意与她搭话:“这失火一案,原不劳慕大人亲临吧?”
慕归雨微笑道:“殿下忙于军务,不也来了。”
风临道:“吾与魏老有几分交情。”
慕归雨道:“在下也不过是素日仰慕魏老才华,惊闻噩耗,便来瞧一瞧。”
慕归雨忽然看向风临,笑道:“听闻殿下今日来看望魏老了?”
风临道:“慕大人消息倒灵通。”
慕归雨轻轻一笑,并未否认:“殿下而今万众瞩目。”
风临微微侧目,睁着乌黑的眼睛看她。
慕归雨对上那目光道:“殿下以为,京郊养老如何?”
“清净。”
慕归雨听后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看着眼前飘散的浓烟,笑道:“走吧殿下,戏台已撤,这没什么好看的了。”
风临听着她平淡的话音,目光触及地上那凄惨的尸首,眉头皱得愈发深。
她道:“大人先行吧,吾还要安顿魏老。”
慕归雨回头看了她一眼,风临以为她要说什么,可她看了一会儿,却只是笑笑,行了个礼便走了。
风临忙着询问是否有人纵火,又派人安置魏老尸身、裴自清尸身,一直到临近亥时才骑马回府。
在火场附近烤了许久,她也难免咳嗽,因着夜深了,她们便往府中侧门去了,那离马厩近,也方便安置马。
哪料一入门内,便有府内的侍卫上前通报,说:“禀殿下,夜里抓了个鬼祟的家伙,只一个人披着斗篷在角门处转悠。问她是谁也不说,只说与您是旧相识。咱都没动,想着万一真是相识,便等您回来看过后再处置。眼下正将那人关在司房。”
“旧相识?”风临抬手擦了擦眼睛,冷笑道,“什么旧相识鬼鬼祟祟地来?怕不是探子吧。也罢,去看看。”
待到了司房,里面果然有个披斗篷的人,见她来了,摘下帽子,冲她甜甜一笑。
风临看着那张熟悉的笑脸,沉默了许久,才无奈开口:“大人这是何意?”
慕归雨微笑着看着她,道:“在下只是想和殿下叙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