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看戏的变成演戏的,风临真的有一百句粗鄙之言想说。但此处是高雅之所,她只能咽下了纯粹的情绪,换上一个自认为无辜的表情,说:“赵大人这罪安得太大了,臣冤枉啊。”
谏议大夫赵大人瞪着她道:“哼!殿下果真冤枉么?那回京之后为何不交兵符?镇北军加上骁骑营,那是整整三十万大军啊,您不交兵符,是何居心!”
风临道:“是三十五万。”
赵大人怒道:“殿下休要在细枝末节上为难老臣。”
风临道:“可是你说错了啊,陛下面前说话要严谨。”
赵大人道:“好好!那就三十五万!但你没交兵符却是属实的吧!”
风临一摊手,道:“大人这话便是存心发难了。吾从未接到交兵符的圣旨,又何来拒不交权这一说呢?”
说罢她将目光投向武皇,武皇高坐龙椅之上,冷淡地看着座下之人的口舌交锋。
风临心中冷笑,对着这位天子作揖,将问题推给了这位皇帝,“陛下若有圣意,臣必定从命。”
不远处身穿紫袍的珣王风媱勾起一个看戏的微笑,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风临。一旁的风恪倒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沉着目光等候武皇的话,手指微微攥起衣袖。
风临身后的风和从上朝便没有开口过,只安静地注视着这些人的交锋。
武皇看了风临一眼,道:“朕心中对定安王是认可的,但赵卿的话也不无道理。要你一人照顾两大军营也着实为难了,暂且松了骁骑营的差事吧。”
风恪大松一口气。风媱微眯起了眼。
风临面上没有变化,照例是那副冰雪般的表情,她直起身,干脆地从腰间解下一枚巴掌大的描金虎符,对着刘育昌示意,直接当庭上交了。
刘尚书道:“殿下的兵符都是随身携带的么?倒是方便。”
风临瞥了她一眼,道:“自然是因为放在吾身上更安全。若真有人来抢,怕也没命回。”
说着她露出了一个十分寒冷的笑意,身上的刀随着她的笑闪着寒光。
刘尚书咽了口口水,没再多话。
一片寂静中,风和突然开口:“请问陛下,那骁骑营当由谁接手?”
这个敏感的话题被风和这年幼之人冷不丁挑起,瞬间勾起了许多人的心思。
武皇静静听着座下人举荐的人选,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直到有人提了嘴裴怀南后,武皇的表情才似乎略有松动。
风恪看了看武皇,温和地笑道:“大人说的是,裴怀南文武兼修,颇有盛名,又是青年才俊,是再合适不过的。况且裴怀南与皇妹也算熟识,做起交接工作也会顺畅许多。”
风临冷冷地看着风恪,开口道:“裴怀南一个未经实战的人,如何领得十五万骑兵?缙王还是莫要玩笑了。”
风恪笑了笑,道:“是皇姐思虑不周了。”
又有人道:“既如此,陛下何不考虑谢将军?”
风恪道:“也是好主意,只是谢将军年近五十,恐不胜繁巨,倒不如谢将军任主将,将皇妹手下的副将谢燕翎调与谢将军做帮手,既能为老将军分担,也可提陛下解忧。”
柳青有些焦急,连忙道:“缙王殿下这话实在是——”
风恪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别过了头,自有官员替她开口:“柳青,你一个属官,还是不要插嘴的好!”
风临冷笑地看着她们一唱一和,道:“依吾看都不好,不如交予刘尚书家的刘小校尉,听说刘校尉熟读兵书,是个难得的将才呢。”
这话不是好话,为着撇清关系刘尚书也得推辞道:“殿下说笑了,臣家那晚辈远不成器,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既知无才,还不闭嘴,竟敢妄言将帅委任?”
风临冷冷地看着她,话冲着刘尚书说的,骂的却是风恪。
风恪微微蹙眉,却没有接话。
“行了。”武皇适时打断,道,“此事容朕细细思量。今日便到这吧。”
一旁的内侍应声开口:“退朝——”
风临与风恪无声的对视一眼,都冷着脸分道而去。
风媱偏头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笑得很开心。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皇姨笑什么呢?”
风媱回头,见是风和,脸上笑意更盛。她俯下身看着这个穿着小紫袍的女孩,只觉滑稽可笑,道:“笑还用理由?本王天生就爱笑。”
风和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她,道:“爱笑好,爱笑就要多笑笑。”
“傻小孩。”风媱笑着直起身,转身离殿。
在她身后,风和一直看着她,直到她的身影跨出了大殿,风和才开口,用极小极细的声音轻语:“省得以后没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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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放课,子徽仪与风依云从书院说笑着出来,见到眼前景象,不由得一愣。
学子们如潮水涌出,却在门前不远处硬生生分出了一块空地,好像有什么洪水猛兽在那,避之不及。且一个个面色都极为晦气,敛口不语,原本放课的喧闹声也消失无踪,静的吓人。
风依云最喜欢看热闹,连忙拉着子徽仪往前走,待到门前,二人又是一愣——街对面站着的那位人物,不正是风临吗?
风临似乎是刚下朝,还穿着一身紫袍,脚着黑靴,乌黑的发高高束起,没有钗环装饰,仅拿紫绸带半系。身无金玉,只腰间佩着一长串印章与军符,勉强算作装饰,倒平添几分飒朗英气。
在她车驾两侧各站一队护卫,都面色冷峻,执刀而立。风临半睁凤眸,眼神黑冷如夜,面无表情站在她们中间,左手搭在腰侧古刀兽首之上,目光时不时扫过走出的学子。
也难怪学子书生们避之不及,她那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屠书院的,谁见了不跑?
子徽仪见此情景,无奈一笑,连忙走下长阶,对她唤道:“殿下。”
风临看到了子徽仪,困倦的目光终于有了些精神,对他轻轻一笑:“总算出来了。”
“嗯。”子徽仪走到近前,看着风临疲惫的神色,心中难免不忍。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