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洒扫。
我本不答应,只叫他好好养伤,谁想这人看着不吭不响,脾气却极倔。那膝盖的伤刚好,便去库房呆着了。不当差的时候也不与人说话,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比从前更闷了。”
风临心中愧疚,低声道:“这都怪我。”
风依云叹气道:“从前你们都是极好的,哪想会变成这样。真是世事无常……”
风临放下茶,起身道:“我去看看他吧,也……劝劝他。”
“行,看看也好。也许他会听你的劝。”风依云转头吩咐自己的内侍道,“良泽,你领我姐去看看平康吧。”
一十六七岁的利落少年应声而出,对着风临行礼道:“殿下请随奴来。”
良泽先是领风临去了栖梧宫后园的库房处,没有寻到人,复而又将风临带到了宫人们的住处,在平康的屋子前停下,敲门道:“平康哥,你在么?”
“何事?”
良泽道:“定安王殿下来看您。”
屋内沉默了片刻,一阵脚步声过后,门被打开了。
平康面容是整洁的,只是神色之中难掩憔悴,连面色都因此灰败。他对着风临行了一礼,道:“奴见过殿下。”
这声音嘶哑晦涩,听着便叫人觉得心堵。
“平康,你……”风临欲言又止,转而问起另一件事,“你的膝盖好了么?”
平康低着头道:“劳殿下关心,已然好了。”
风临不知道应说什么,寒江也没来,她只能凭自己并不多的情商小心揣摩着开口:“你若无事,我们去凌寒殿聊会儿吧?”
“是。”平康依旧低着头,并不多话,只是顺从。
几人一道回去,良泽回去风依云身边,风临与平康去了旧殿。
一踏入曾经的殿中,风临心中无端颤抖了一下。
熟悉的陈设,熟悉的字画,殿中的一切未动,都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似乎时间封存在她十三岁离宫的那一刻。
这座宫殿脱离世事的变化,如一个固执的守卫,沉默地等候它曾经的主人。
在风临的脚落在地砖上那一刻,她似乎听见这座殿中所有的器物一齐张口,对她说:你回来了。
只这一刹那的错觉,红了她的双眼。
来凌寒殿谈话无疑是个大错特错的决定,此刻平康的手和风临一样颤抖。
他逃避地低下头,不肯去看那些可以熟背于心的物品,但他的双目并不听话,即便低下了头,它们还是凭着记忆挪动,去寻找记忆中的刻痕。
于是平康在离他右侧第九个地砖上看到了那行熟悉的小字:薰炉放于此处。
这是小时候的白苏刻的,她那时刚调到殿中做事,记不住吩咐,便偷偷刻了这字提醒。因着刻了这行字,她当时被罚了三个月月钱。
这行字又细又小,可平康如从前千百次一样看到了,在看到的那一瞬,他如从前一样笑了下。
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两滴泪珠从他的眼眶滚落,啪嗒啪嗒掉在了地砖上。
他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白苏是怎么死的?”
风临僵着身子转过来,几乎把头低到尘埃里。
“三年前中秋前夕,我们去镇上集市采买东西,回去路上遭人埋伏。我受了重伤,杀不出去,和她一起逃到了一处废宅躲了起来。我们躲了三天,没东西吃,实在撑不住,夜里白苏冒险出去买饼,被人发现了……”
平康张张嘴想说什么,但一张嘴泪珠就滚进去,咸得他说不出话。
他站在那又哭又笑,“这傻子,什么时候也忘不了吃。”
风临低着头走上前,默默递给他一块帕子,却被他一把打开了。
他哭着看她,“我恨你。”
风临低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不原谅。”
平康说完这句话便走了,没有给她任何回话的余地。
风临一个人看着地面上那如雨的泪水,发了好久的呆。
许久之后,风临才动弹起来。她一个人游荡在这寂静的殿中,打开曾经的衣柜,一件件轻逸华美的衣裙出现在她眼前,如同仙女的彩衣,让她忍不住伸手去摸。
然而她的手太粗糙了,只摸了一下,指腹的茧便勾住了丝,扯下了一缕。
风临悻悻收回了手。
她又走到了曾经的妆台前。她从前的妆台很大,小巧精致的妆盒中仍放着旧年喜爱的首饰。风临右手拂过那一件件流光溢彩的钗环,手背狰狞的疤与精美的金饰无疑很不相称。
这里也不适合我了,她这样想着,又抬起了脚。不知不觉间,她来到了曾经的书房。
桌上还摆着墨宝,墙边的书架上堆满了看过的书。墙边的兰花不见了,换上了盆青松,郁郁葱葱。
风临走到略矮的桌前,摸了摸笔架上的毛笔,又收回手,拉开了抽屉。抽屉中有许多字帖,满满一层,字帖上有一个小锦盒,很显眼。
这是做什么的?她实在想不起来,便想打开看看。
这锦盒扣得很紧,她打了一下没打开,而后便使了十足的力气。啪地一声,锦盒被拽开了,里面只飘出一张字条,悠悠地落在了地上。
风临蹲下身捡起,纸条上字迹娟秀,写了一些并不重要的小事:
早有朝会,先行离去。桌上有字,冒取一观,见笔劲益增,撇捺锋芒,可知你素日不曾懈怠,我心甚慰。夜闻殿香略浓,你尙年幼,恐不令安,使换清风露,或更相宜。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字迹,裹挟着回忆,一下便推开尘封的记忆。令她回想起旧时那最寻常的日常。
风临跌坐在地上,抖着两手,小心地捧着那字条。
她哭得很惨。
她说:“长姐,我写不了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