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帐子射进来,晃在风临的脸上,她费劲睁开眼,忍着头疼去推身边的同袍,“严五,醒醒,吹号了……”
她虽然还懵着,但手上力气不小,那女兵被她三两下便推醒了,揉着眼睛哀嚎道:“娘的……这才几时啊!哼哼……饶了我罢……殿下你也真行,昨晚不是巡营去了么,还起得来……”
“别废话,赶紧起来,再磨蹭会儿该挨罚了。”风临从大通铺上爬下来,接过一旁白苏递来的热巾子。
一旁勤快的几个早已在穿甲了,对她道:“殿下快点,别管那懒鬼了,今儿要去墨镇演练,柳将军亲自跟着,迟了该骂了。”
“哎!”
风临狠狠拿白巾擦了擦脸,照着还在赖床的严五后背拍了一巴掌,而后麻利地去更衣着甲了,白苏急忙忙帮她佩上长剑,风临叮嘱了她几句后便道了别,跟着同袍们一起走了出来。
眼光下军旗飘扬,柳老将军健步如风走来,板着脸,路过风临时冷不防抬手拍了一下她肩膀,低声道:“今晚老地方。”
风临偷笑,行礼道:“明白!”
列好队,听完训话后,众人便出发,一路向墨镇行进。
这次的演练在众人眼中就是一次寻常的训练,只不过去的地方不一样罢了。近几年边关没有大的战事,是而大家心情都很轻松,队伍之中大半是新兵,安静没保持多久,便叽叽喳喳起来。
风临同众人一样穿着布衣铁甲,只身上披了个耍帅的披风,走在队伍前方。她吹着三月的风,神清气爽。
也不知谁起了头,哼起了那支军里流传的小歌。一旁的郎将想要喝止,却被柳老将军拦住了,道:“新兵蛋子多,难免紧张,路上叫她们乐一乐也没什么。”
众人见着柳老将军允许了,胆子也渐渐大起来,声音由小渐大,到最后简直是放声高歌。
“今儿我年满一十八,
背上行囊赴北荒;
郎君莫要独垂泪呀,
待我锦衣还故乡。
白云青草绿油油,
烈马铁甲绕疆游;
战号悠悠唤壮志,
浊酒一壶开胆胸,
披甲挂刀横跨马,
打得漠狗不回头!
赶走了贼子骂跑了狼,
爷娘不用再躲藏,
屋宅不空田不荒,
远胜得赏万万两,
阿姐我啊——要做守边关的好女郎!”
哄亮的歌声回荡在路上,惊飞了一路鸟雀。连天上的流云也被震碎了,露出蓝汪汪的天空。
风临挺直了胸膛,骑在马背上,行在歌声里,在老将军的白眼中,大声地唱着跑调的歌,随众人一同踏在尘土飞扬的乡路上。
她也同周围人一样,嚎得脸红扑扑的,胸腔随着歌声轰鸣,带起一阵高昂的快意。
在这震耳的歌声中,墨镇渐渐出现在眼前,老将军命令队伍在镇前的空原停下,寻了个高处扯嗓子喊道:“开始拉练!”
一阵惊天尘土飞扬,一大群士兵们开始了预定的演练。墨镇中时不时有百姓探头来望,其中也有不少小孩子那根木棍学着嘿嘿哈哈地比划。
午间休息,风临解下粗布抹额,从怀中掏出帕子擦汗。周围已有人生起了火,开始垒灶烧饭,甲片碰撞声夹杂着说笑声,一时间显得很热闹。
北方三月的天还是有些冷,风临坐在火边烤着手,对身旁的人道:“瞧这风,今夜当值的人可要有的冻了。”
一旁的人点头道:“是啊,这一晚上可不好熬。”
严五从远处跑过来,乐哈哈地挤在风临身边坐下,道:“让让、嘿嘿。”
一人见了她就笑:“严老五,又挨罚了吧,该!”
“笑笑笑!噎死你!”
几人正说笑着,一旁忽然钻出几个小孩,都瞪着大眼睛瞅她们。
一兵扭头看他们,道:“小娃娃,这里不能玩闹,回家去罢!”
一小孩道:“你怎知我玩闹?我认真的哩!”
风临乐了,问:“你拿着根木棍,认真做什么?”
小孩正经道:“我要从军哩!”
“哈哈哈哈哈哈!好有志气的小崽子!”
“小娃娃,你太小了,大些再说罢!”
小孩有些羞恼,道:“笑什么!你们莫笑我!等我大些,也穿这甲,到时候拿把真家伙,找你们比试,把你们牙都打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好凶的娃娃。”
风临笑道:“好呀,有志气!快点长大,我们等你来噢。”
小孩扬起了脖子正欲再讲,远处传来一声怒喝:“狗娃子!还不滚回来!!”
几人望着小孩慌忙跑回的身影大声笑着,严五连饼都噎在嗓子里。
正笑着,忽一只长箭擦过火苗,呼啸着朝那位小孩背影袭去。这箭是那么迅猛,轻而易举地穿透了小孩的身躯,借着惯性将孩子钉在了地上。
笑声戛然而止,风临目光惊愕,呆呆张着口。
一声曲折的长角声响起,伴随着几声漠庭语的嘶吼,远方现出黑压压的一条线,伴随着马蹄的声音。
“敌袭!!!!”
最远处一位同袍破音哀嚎,拔刀迎敌,却还未来得及上马,便被箭射倒在地。
那些漠庭人呼啸而来,举着弯刀发起了突袭。
在同袍们的慌乱的吼声中,风临飞速从地上爬起拔出长剑。一边与人交锋,一边往老将军处杀去。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近三万漠庭人骑着骏马踏过正在午休的躯体,弯刀轻而易举挑开了她们的喉管。
这次拉练大半都是新兵,她们没有上过战场,只几下便被人冲乱了队形,成为了刀下亡魂。
柳老将军一边竭力组织反击,一边嘶吼:“这里怎么会有敌袭?!哪个王八子放了这帮狗贼进来?!”
四千余老兵的反应很迅速,已经开始了与漠庭人的交锋,勉强抵挡了一阵攻势,老将军一边指挥新兵,一边遣人回大营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