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王死了,死得惨极了。
年节的前夕,这条消息如长了翅膀,眨眼便飞遍国朝。
“死得好,这样的人,早该死了!”
“杀业这样重,该她死无全尸啊……”
“早看不惯她那张脸,要不是个皇女,早给人记恨上,不得好死!啊,她已经不得好死了,哈哈!”
“可是,还是太小了……这个年岁,太小了些……”
“她死了,我等尽可放心了。”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唉……说到底,也是个有才干的孩子,只是遭逢变故,性子坏了些,还是可惜了……”
“胡说八道!我不信!给我滚!”
“这也是为国平乱死的啊……她们这样说,叫人寒心啊!”
“啊……真的么?想不到会这样……当年我还去书院看过她呢,哪想后来……唉,真是世事难料!”
“事已如此了,也没办法了……”
“是她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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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物议如沸,宫内却讳莫如深。
议潮如冰火两极,以一道宫墙为界,分割成两个世界,像是有一双大手强横而固执地保护着什么。
然而终究无用,天下没有不透风雨的墙,何况还是宫墙。在一个小内侍入出栖梧宫后,皇夫平稳数年的旧疾突犯,当场吐了血。
皇子风依云时于宫外,闻讯立即归宫,此后三日侍疾不出。
武皇得知后大发雷霆,当天便命人绞死了那个内侍,并严责刘昭仪。此后栖梧宫御医往来频繁,日夜救治三天,终于将皇夫的命拉了回来。
宫中气氛终于稍稍缓和。
这日,煊赫的龙驾停步于栖梧宫,武皇仍戴着冠冕,她刚下了朝便来到这里,抬眸望着宫门上栖梧宫三个字,脸上有些许疲惫。
栖梧宫大门闭着,但武皇来叩门,也没有人敢拦。她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庭中,看着道两列跪拜的宫婢内侍,目光停留在文雁身上。
文雁是皇夫身边的老人了,对武皇的脾性也稍了解,是而顺着目光跪答道:“禀陛下,皇夫殿下在寝宫休息。”
说到此,他顿了顿,小心地开口:“只是近来殿下玉体欠安,连宫中请安也全免去了,现下又未睡醒,恐不能……”
然而武皇没有理会他的话,直接抬步踏阶入殿。
皇夫下令闭门谢客,可天子到此,又有哪个宫人真的敢闭门拒她,是以武皇走到哪里,哪处的门便无令自启。她一路走到寝殿门外,方停了脚步。
寝殿大门紧闭,没有因她的到来有所松动。
武皇冷冷瞥了一眼地上跪叩的内侍,道:“开门。”
内侍拜道:“请陛下恕罪,非奴违逆圣意,实是因殿下神思欠安,为了修养将内殿中人都遣了出去,是而眼下内殿中并无仆侍,仅皇夫殿下一人于内,门……门亦是由内而锁,奴实不能启。”
听完,武皇面上神情未变,只是开口时似微叹了口气,提了些音量道:“开门。”
这个声音足以传入殿内,可门仍一动不动。
四下宫人都屏息低头,不敢去看。武皇脸色微微发青,再开口声音已带了丝压抑的恼意:“皇夫,开门。”
门内依旧毫无动静,甚至连一声拒绝都不愿给。
武皇脸上终于显出怒意,她暗暗握紧拳,怒吼道:“都滚出去!”
一阵脚步声后,宫人退尽,厅内仅余武皇一人。她抬眼望着眼前紧闭的殿门,握成拳的手缓缓抬起,在触及到门那一瞬,终还是无力地松开,伸出手掌轻轻贴在门上。
她用手指抚着门上的雕花,轻柔得像抚爱人的眉眼,低垂的眼眸中却没有温意,仅有落寞与闷痛,以睫羽遮掩。
武皇像叹息般唤了声皇夫的名字,“南玉……朕,昨夜梦见继儿了……”
“她还是那年的模样,瘦瘦白白的,站在朕的面前,一言不发地看着朕。那目光,叫朕好像觉得,她是在瞪朕……”
武皇停顿了一会儿,抿着的唇似在压抑着情绪,许久,才再开口:“她是不是也在怪朕?她那么喜欢临儿,那样疼她,可……她是怪朕。怪朕……没有护好她……”
低沉的字句散于华厅,像是无应的涟漪,武皇垂下头,以为皇夫不会回头,却不想门后忽然传出一个生冷的声音,陌生的,毫不留情的:
“梦见她 ,你是愧疚还是心虚。”
这声音实在太冰冷了!生硬得简直像一个陌生人,武皇不敢相信这是皇夫的声音,抓着门,确认似的唤道:“南玉?”
门后再次归于寂静。
武皇愣愣望着紧闭的门,手指逐渐用力,“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想说什么?”武皇瞪着门,手背青筋暴起,“这是一场意外,意外……打仗难免会出意外,这有什么办法,朕也不想的!”
哪料门后突然传出一声暴喝:“胡说八道!”
武皇登时愣在原地,眼前的门传来隐隐咳嗽声,夹杂着悲痛与浓烈的恨,丝丝缕缕,随着门缝溢出来,武皇慌张收回了手,好像怕被这嘶哑的气音灼伤一般。
门后的声音压抑而痛苦,就好像一个人含着泪,在你面前吐出一个个带血的字。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撒谎!”
武皇险跌坐在地上。
但很快,她又稳住了身形,她用怒气代替不被容许出现的惊慌,两只手重新抓上门,“你什么意思?开门,我们谈谈。”
“滚……”
“开门!”武皇暴喝一声,一拳砸向那紧闭该死的门,她此时迫切想看到皇夫的脸,她一定要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拳头犹不解恨,武皇后退一步,猛地一脚踹在,门上,巨大的裂响响彻宫宇,门轰然而倒。
床榻上,皇夫正以手臂艰难撑着坐起的身子,一双带血丝的眼,冷冰冰注视着武皇。
他的唇边有抹血痕,很新,已白透的发如霜打透的枝条,铺泄在他身上,令他望上去,如冰天雪地里孱弱的璃花。
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