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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辉(2 / 3)

后来薛稷安寿终,世事变迁,缇帅一任一任接续,宫城中修葺出武卫金花落,比菡萏湖深宏宽阔得多,更宜办公,缇营卫便举卫迁了出去。

菡萏湖就此人迹罕至,伐辟成皇家小园林,不知是地处宫城东南角,日照充足,水气充盈的缘故,其内养植的花卉植物,皆葳蕤茂盛,生机勃勃,特别是荷花,甚至比太液池里的一畦荷花,绽得更盛。

如今,菡萏湖的主人,是长乐。长历帝偏疼女儿,见女儿尤喜佳木妍卉,特批此院为长乐独游养身,闲杂人等,进入不得。

早春时节荷花未生,殷恪仰头,稠墨广宇里,一梢腊梅,馥郁吐芳华。

“公主是来同臣说谢良娣婢女有孕的事?”他问,半点疑问也无。

“你都知道了?”长乐瞠目结舌,那她一晚上支吾纠结个什么劲?

殷恪微挑眉,“若此事也不知,臣这缇帅该当到头了。”

缇营卫情报网遍布天下,朝野盛传,全天下阿,就没有缇营卫不知道的事。

长乐却心忧起来,“你知道了,那是不是意味着阿耶也知道了?”

“未曾。”他望向长乐,目光深幽,“您知道的,陛下给了先太子无上的自由,特意嘱咐,东宫的事,不涉国本朝纲,无需汇报于他。”

“那现在呢,你打算告诉陛下吗?”太子已亡,东宫的特权,是不是也到了收回的时候?

殷恪状似苦恼,“臣也在为难呢,殿下,您说臣要不要说?”

“还是不说吧。此事牵扯一干人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们会终生感念您的善举的。”长乐连忙趁势劝道。

“呵,修浮屠七级?臣并无兴趣。人人皆说,臣心狠手辣,是大承朝第一酷吏,为什么殿下觉得,臣会在意他人感念,抑或忌恨?况且妇人的肚子掩不住,即便臣不报,冉娘终究会暴露。”

这是在拒绝她?长乐灵台清明,知善劝无效,赶忙换成利诱。

她“晓以大义”同殷恪分析:“将军,我来找您,不单单是为了太子遗孀,也是为了缇营卫阿。”

“哦,怎么说?”殷恪起了些兴味。

见有希望,长乐不迭攥住,善解人意道:“您看,孙常遇是缇营卫的掌弓太监,遥领守卫宫城太液池巡逻之职。虽然,缇营卫同世家不对付,保留士族恩荫勋卫,不过是承接金吾卫人员庞冗无职可授的尴尬,并无多少实权交付,孙常遇一年至多摊派十来次值戍任务,多半披上戍甲走个过场。但外人不会这么看。您方才不也说‘担了宫城侍卫,旁人就会觉得是缇营卫的事。’正逢朝堂新旧交替之际,孙常遇同宫婢有私一旦抖落,难保有妒恨将军之人,以此为借口,攻讦将军,满朝文武皆缄默韬光之时,您何必要处于风口浪尖,置于群小窥伺之中?水善利万物而不争,赵王入主东宫关键之时,将军轻轻松松隐于幕后,而得其所得,岂不是更好?”

“那臣应该怎么办?”

“放冉娘出宫。”

“臣就是守门禁的,殿下是让臣渎职?”

情势不理想,殷恪油盐不进,她已渐无砝码。长乐心一

横,只有最后一招。

扑通一声,金尊玉贵的公主,跪了下去,为了救宫人,朝着这传闻中的佞臣酷吏,垂下了昔日高贵的头颅。

“求你,救救冉娘。我实在走投无路了,哥哥已经死了,我不能再让冉娘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这儿,让东宫一干人等殉葬。”

有泪珠滴落,如长乐惶急的心境,“冉娘是谢良娣的陪嫁丫头,宫中认识她的人多,无法隐匿,若要脱身,只能“假死”。闭息药已寻来,但撑不过两炷香,所以一定要快,快快地通过三重宫门,送出城去,劳烦缇营卫的,只是在门检时,促一促速度,我相信,这对于缇营卫而言,实在简单不过。即便将来事泄,回查当时情状,冉娘确然“死”了,缇营卫确然检了,阿耶纵有怒火责愆,追及不至缇营卫半分。”

一只手忽然把长乐从地上拽了起来,长乐尚垂着头,只听上首传来瓮瓮的声音,似乎声音略滞涩,但辨不出喜怒。“京中人多眼杂,送出皇宫不意味脱险。”

“是呢。”长乐咬唇,做到这一步,已然是她的极限。

殷恪望着她依旧泫然欲泣的样子,莫名其妙泛了好心:“臣可以帮忙送远些,殿下看云中如何,远离中原,地广人稀,缇营卫于此地设有卫寮,真要有人窥探打听冉娘,第一时便可知晓。”

欸?他肯出手,自然是再好不过。这么说,殷恪是答应帮她们了?

只是……

长乐直言:“如此一来,将军真被我们挟上‘贼船’了。你不必为我们做到这一步的,总是给将军添麻烦,我心中过意不去。”

“行了,殿下别在这儿伤春悲秋,担心这儿担心那了,臣这几日,本就没甚休息,殿下一通哭鼻子,吵得我脑仁疼。”

殷恪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微哂道:“论理,殿下没必要做到这一步,这事论焦急,也急不过谢良娣主仆,他们不出头,倒让殿下奔忙。”

长乐果然中招,忙忙摆手解释:“皇家的媳妇不好当,我是阿耶的女儿,到底说话行动方便自在些,就如这深夜,我偷偷出来,左不过挨阿耶一通数落,她们可不行——”

话音未落,眼前忽然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抬头,原该高悬夜空的明月,消失不见了。

奇怪,今夜无风无云,是极好的天气。

“是月食。”殷恪迅速得出结论,“殿下莫急,臣与您寻火折子来。”

长乐倒不太慌,小院本就为她的“地盘”,殷恪又是管宿卫的,有比待在他身边更安全的吗?

只是,她忽然发现,殷恪踱步的方向,正临她数月前挖空,准备培植桂树的深坑。

非她夜视好,只是好巧不巧,这小院她太熟了。

好巧不巧,他腕上还绑着她的丝帕。

好巧不巧,那天去衡川长公主府前,她不小心打翻了一盒荧粉,时间紧,帕子没来得及换,眼下,一片黑暗里,荧屑的微光,反而观之清晰,如画师的工笔,准确清晰地勾勒出了殷恪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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