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境外电话。
蓝颂因接起来。
“蓝颂因,你事情办好了吗?”蓝婷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尖锐如锋芒。
姑娘直起身子,靠在座椅靠背上,温声说:“嗯,给每个人都发了东西,现在他们都已经回家了。”
蓝婷满意了点:“难得办事这么利索,徐阿姨又帮你了吧?赶紧回市区,今天晚上相亲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那个男孩子长得挺好看的。”
蓝颂因压抑着心中逐渐燃起的怒火,依旧声音轻轻:“妈,我现在没心情相亲。”
“我知道,又不是真的让你跟那个男孩子在一起。而且,他虽然帅,但家里经济条件不如我们,你就过去意思意思——这什么文件?”
“……”
蓝颂因一句“你怎么这么冷血”咽在肚子里。她知道即便自己说了,蓝婷也根本没空听,更不会往心里去。
她沉默了会儿,听电话那头蓝婷还忙得不可开交,便打算挂掉电话。手机从耳边抽出那一刻,蓝颂因又听到蓝婷的声音。
“蓝颂因,你简历写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投到宋阿姨公司去?”蓝婷说。
蓝颂因:“还没,接到电话就马上来村里了。”
蓝婷“啧”了声:“还没投?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人宋阿姨的公司她是有时间限制的呀!你还想不想在江阳混了?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整天在家里游手好闲,投个简历都不会!当初——”
蓝婷还没说完,蓝颂因直接挂掉了电话。她耐着愤怒将手机丢回副驾,双手紧紧抓住方向盘,竭力克制着怒火。
她望向不远处破旧的朱门。
从前只要推门进去,眼前就会猛然出现井然有序挂着的蓝染染布,与落漆的朱红色大门形成强烈反差,让人眼前一亮。
可今天她来时,大院里一张挂布都没有。
她正疑惑着,副驾上的手机又开始强烈振动。
“……”
蓝颂因索性把手机关机。她无力地靠着,出神思考。
蓝婷向来看不起她,而她却想让母亲看到自己是有能力的。
因为对信息网络感兴趣,蓝颂因选择了传媒专业,当了回高考黑马,考上了国内数一数二的传媒大学。
然而人外有人,大学里人才济济,蓝颂因的冲劲在高考后就快速消减,最后只不过落了个顺利毕业,无功无过,毕业后自然难找工作。
她闭了闭眼,苦恼地揉了揉头。
忽然,蓝颂因抬起头来,重又睁眼。
蓝染这个工艺,真正沉淀下来需要20年时间。能染出优秀成色蓝染布料的人,基本上都年过半百。
蓝颂因因为从小跟着外公,将这门技艺看到大、学到大,虽说现在仍然染不出像样的颜色来,但多加练习,肯定能成功的。
如今外公已逝,蓝颂因既然已经留不住亲人,那就更不能留不住家乡。
所以蓝染这个资金链的源头绝对不能断。如果蓝颂因将蓝染继承下去,当个有模有样的非遗传承人,蓝婷一定会对她刮目相看吧。
既能让风禾渡的人们继续安然生活下去,又能让蓝婷改变对她的偏见,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她余光瞥了眼安安静静的手机,当即做下决定,驱车开上风禾渡东面的苍山,来到一座古庙前。
蓝颂因下了车,站在古庙前,望向大门上方那块牌匾。
是外公题的字:云关寺。
云关寺和苍山一样,有上千年历史,早在古时就已经建在这里。但多年前牌匾破损严重,庙里也有多处建筑受损,政府不重视风禾渡这个偏远小山村,就没有拨款修缮寺庙。
村民敬重外公,便让他重新题了字,做了块全新的牌匾。至于庙里受损的房屋,村里因为资金不够,就随意让它成了块荒地。
蓝颂因默默看了这熟悉的遒劲字迹几秒,慢慢走上前叩响大门。
不一会儿,一个老和尚来开了门。见是蓝颂因,便双手合掌,沉重道:
“施主,请节哀顺变。”
蓝颂因回礼,跟着老和尚走进寺内,却发现今天来寺里祈福的人,比平时多出很多。
掠过他们身边时,蓝颂因听到祈福的人嘴里念念有词:“菩萨保佑,让我儿子的病赶紧好起来吧。”
她疑惑:“普玄和尚,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普玄和尚慢悠悠道:“今天是六月廿三。”
“不不,我的意思是,今天……是吃斋念佛的节日么?”
普玄和尚:“我们寺里的人每天都吃斋念佛。”
蓝颂因:“……”
“还是开门见山一点吧。”她停下脚步,面对着普玄和尚,“我今天来,是想向您拜学蓝染。”
风禾渡除了外公会染布,其实还有一个人。两人同出一个师门,只不过这人中途放弃,看破红尘决定出家,多年来一直深居云关寺。
听见“蓝染”二字,平时处事不惊的普玄和尚竟然也惊慌失措,语速快起来:“施主,您这边请!”
蓝颂因:“?”
她被普玄带到一边,后者压低声音说:“还请施主以后不要再说这些,要是被病人的家属听到,您可就遭殃了。”
蓝颂因想起之前徐姨听到蓝染也是这个反应,心中起疑:“为什么不能说?”
普玄和尚面露难色:“唉,小施主,您还是不要为难老僧了。施主要是想祈福的话,还请到外面排队,这几天来祈福的人实在是多,老僧就先失陪了。”
普玄和尚腿脚麻利地快步离开,蓝颂因根本都拉不住他。
庙里不宜大声喧哗,蓝颂因不能出声叫住他,只能跟在后面想要追上,再多问几句。
不成想,她刚迈出一步,便看见个高瘦的身影,风风火火地跨进来。
蓝颂因愣住,猛地停下。
那人身后还跟着几个人,进来后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四周。
怎么会。
怎么会在这儿遇见他?
蓝颂因当即想要后退躲到哪儿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