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陈焱以为,这又会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早上。
七点刚过,港城街头便已弥漫起咖啡浓郁的香气。
小巷深处的早餐铺头挤满上班族和学生党们,正吸溜吸溜地嗦着鱼丸粉。
钢化玻璃隔绝城市的喧嚣和炎热,一束阳光穿过窗帘间隙,好巧不巧地打在陈焱略显苍白的脸上。
她皱皱眉,缓缓睁开眼。
下一瞬。
一阵剧痛从头部袭来。
陈焱倒抽一口冷气,心中暗骂一句——早知就不和蔺双那家伙喝那么多了。
她压下心中烦躁,忍着头痛抽出胳膊,在床头柜上胡乱摸索着,直到指尖触碰到熟悉的金属质感,眯着眼划开手机屏幕,将最顶上的闹钟熟练锁上。
行云流水的一系列动作结束后,她终于松了口气。
太好了,今天不用心脏骤停了。
她合上眼,翻向光线偏暗的另一侧,准备睡个回笼觉。
“嘶——”
这一转身,便感觉像是被大卡车碾过一样,全身酸痛。
陈焱重新睁开眼,打算起身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万一受伤了可不好。
哪料这一睁眼,脑子就彻底宕机了。
……起猛了。
她那天价席梦思床垫上的另一侧,此刻正躺着一个裸着上半身的男人。
精致的锁骨,随着呼吸有节奏上下起伏的饱满胸膛,清晰分明的腹肌,一半裸露在空气中,被阳光打上一层薄薄的金光,另一半隐藏在被子下方,陈焱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这薄被下方的美好风光。
她咽了咽口水,嗓子眼疼得像冒了烟,不过这并不影响她欣赏美景。
男人脸朝着另一侧,陈焱看不清他五官,但凌乱散落在白色枕头上的半长黑发,发质看上去蓬松又柔软,非常好rua。
玉雕般精致的耳垂上,一枚小巧火焰状的银质耳钉,在略显昏暗的房间里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微弱光芒。
怪好看的,陈焱想道。
也……怪眼熟的。
她眨眨眼,宿醉后变得迟钝的大脑慢慢复苏。
呆愣片刻后,她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坐起身,掀开被子。
呼……还好,并没有走光。
上身只着一件运动内衣,下身是条纯棉睡裤——是她最熟悉的居家装扮。
但心跳却逐渐加快,一股隐隐的不祥感浮上心头。
陈焱沉吟片刻,咬着牙下了床。
“啊!” 她轻呼出声,触地的那瞬,痛得五官皱成一团。
腿根处的酸麻感清晰无比地告知她昨晚发生了什么,而腰间肌肉的肿胀感让她意识到昨晚的战况有多激烈。
饶是平时自诩冷静沉稳的陈焱,此刻也不得不大张着嘴,脑海里飘过一行英文字母——Holyshoot。
深呼吸好几次后,陈焱强压住疯狂跃动的心跳,迈开腿绕过床尾,向另一侧走去。
她准备看看这位和她共度良宵的“情郎”,到底是谁。
然而,在看清男人五官的那刻,陈焱心沉了下去,好似有一盆冰水自上而下浇落,冻得她手脚发麻。
男人闭合的双眼睫毛纤长卷翘,眼尾处还有一颗若隐若现的泪痣,透着淡淡的妖冶。
出众的长相像是造物主笔下一幅完美的画,多一笔,少一分都不行。
可此刻的陈焱根本无暇欣赏,她面色惨白,垂在两侧的双手微不可见地颤抖着。
躺在床上的这个男人她并不陌生。
这是……她的小叔子——林漠。
更准确点来说——
是未来的小叔子。
——
房间内落针可闻,陈焱只听得到自己如鼓点般的心跳声。
林漠并无反应,他似乎睡得很沉,呼吸有些重,眼底下方的青灰色的黑眼圈极为明显。
看得出昨晚他也挺辛苦的。
陈焱沉默不语,就这样定定看着床上的男人,站了足有五分钟。
似乎是终于理好了头绪,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个当下她认为最明智的决定——
快逃!
她迅速转身,捡起散落一地的衣服裤子,也不管是否干净,拿上挎包和手机,冲出房间。
先是到厨房灌了一大口冰水,稍微缓过点神后,陈焱胡乱套上衣服裤子,头也不回地离开家。
大概因为此时正好是最繁忙的通勤时间,电梯在她狂按了N次后,才终于从三十层,缓缓停在了二十三层。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里头挤满了人,跟沙丁鱼罐头似的。
要是平时,陈焱可能会站在原地,皱着眉等下一趟电梯。
但此时她就像只无头苍蝇,只想逃离这令她无比头疼的地方。
一米七七的高挑女人迈着长腿走进去,电梯内更显拥挤。
陈焱这个头,在港城这座人均身高全国排名中下的城市里,可谓是鹤立鸡群。
因此她一下子便吸引了电梯内所有人的目光。
天然卷的及肩碎发用皮筋随便一系,在脑后扎成一个小揪,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身姿笔直,却不显拘谨,双手随性地插在工装裤肥大的裤兜里,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野性。
衣衫略显凌乱,皱巴巴的无袖T恤衫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麦色手臂,还有一小截带着暧昧淤青的劲腰。
她仰着头,目光一直注视着电梯顶部的楼层数字,隐隐约约透着一丝焦虑。
站在她身旁的一位老太太眉头紧锁地上下打量她许久,阴阳怪气道:“真系世风日下啊!”
声音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正好穿进陈焱耳里。
陈焱:“……”
巧了不是,她也是这么觉得的。
世风日下啊!
谁能想到,她,陈焱,27岁,有朝一日,会和未来的小叔子在同一张床上醒来。
真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