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医院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精味扑面而来,林宁穿着蓝色的病号服,神色呆然的独自坐在窗前。目光黯淡的望着记忆里忧伤的天空,心情也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霾。
病房门被敲响,主治医生走了进来,穿着耀眼的白大褂,一脸郑重却无奈的表情看着林宁,
林宁微微笑看向他, “有什么话您直说好了。”
结果已经在她心里猜想了无数次。
无论哪一种结局她都可以坦然面对了。
“你的病情依然没有得到稳定。”
无声的宣判已经决定了她的命运,那么长远的治疗,依旧是这样的结果。
林宁笑了,带着淡淡的凄凉。
这时,病房外走进来一个少年,重重的关门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走上前,眸子深邃无比,额前的刘海散落在光洁的额头上,一如当年。
走过来直直的盯着病床上的少女,嘴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半响,两人对视的目光一直没移开,谢衍开口道: “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林宁没应声,别过头,目光放在窗外。
也许是体会到了一丝不对劲,主治医生慢慢走了出去,为他们俩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我在跟你说话。”他在极力忍耐。
“……”
“林宁?”
“为什么要找我?”林宁回过头,充满忧伤的目光里有着沉甸甸的质问, “我不想你们俩之间任何一个人知道。”
她的尾音拖的很重。
“你一定要这么跟我说话?”
少年眉心紧绷,放缓了情绪,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你知不知道在你的世界里,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所以呢?”林宁看着他, “哥,我们回不到最初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早就把彼此弄丢了?”
沉默了很久。
“我和叶羽轩之间,你到底爱谁?”
眼前的少年,想知道心底里一直不敢知道的答案。
却点点滴滴全部落在了少女的内心深处,林宁仰着头望向他,他还是谢衍,是她哥哥。
也是她在少女时代一直喜欢的人。
可时光荏苒,他们之间的路依然长的没有尽头,此时的两个人,也只剩下兄妹关系。
过去的那些年,林宁多希望他给自己留一些自尊,她为了爱他,抛下了女孩的尊严和骄傲,备受世人冷眼,多少个夜晚,少女的泪只为他留。
两人之间永远隔着世俗的伦理道德,只能默默守护而无法相守。
儿时的牵绊扯住了对方的一生,却无法圆满一段寻常的爱情。
那是一段难以启齿却深入骨髓的暗恋。
在她心里足足刻了好些年。
林宁遇见谢洐的那年,她才五岁。
也是那年,两人的命运正式发生交集。
林宁一直以为,谢洐会以哥哥的身份一直存在于她的世界,即便没有那层血缘关系,两人也能好好的生活在一起,她是妹妹。
而他是哥哥。
那是一个盛夏,父亲林文军接到了一个致命的电话,同在一个部队认识的朋友,谢成和妻子严玉在赶过来他家吃饭的路上,在高速公路上发生了连环车祸。
林文军急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谢成夫妻已经宣布死亡,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为他们盖上了厚厚的白布,两张担架上的人被人齐齐推出了抢救室。
林文军不可思议的盯着被人推走的谢成和他妻子,心里的沉痛慢慢蔓延开来。
连泪都落不下来。
医院走廊里传来三三两两的讨论声,在林文军的耳畔萦绕着:
“悲剧啊,一共四辆车追尾。”
“好可怜的孩子,父母都走了,以后怎么办?”
“意外啊,谁也不想发生。”
林文军这才注意到病房角落里的小男孩,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男孩溢着泪光的眼睛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一个护士走进来,露出破绽百出的笑容,微笑着看向小男孩, “你醒来了?”
谢洐没有说话,默默的看着眼前的护士,美丽护士在他面前蹲下,想要抱起他,柔声说: “听阿姨的话,到床上去好吗?”
“我要妈妈!” 谢洐的声音异常响亮,在病房里回荡着,像来自地狱里绝望的呼唤。
护士的神色慢慢沉下来,眼里溢满了对他的怜悯。
林文军走过去,在谢洐面前停住,露出慈父般的笑容, “叔叔是你爸爸的好朋友。” 顺势摸了摸他的头, “听叔叔的话,穿上鞋好吗?”
谢洐仍然没出声,却在林文军柔软的嗓音里慢慢放下了恐惧,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跟他爸爸一样高大威猛的男人。
任由他为自己穿上了鞋。
谢洐就这样被林文军带出了医院。
小小的手被他大大的右手牵着,那年,他六岁。经历过那场惨绝人寰的连环车祸里,他毫发无损,可是那场事故却夺走了另外两个人的生命,被他叫做爸爸妈妈的两个人,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记忆里。
天崩地裂时,母亲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他挡下了生死,而这一年,谢洐也成了孤儿。
跟着林文军走进那栋普通的楼房里,他的心跟着不自觉的融化,这里的家跟他记忆里的家一样,简单温暖。
院子里小女孩奔跑嬉笑的画面闯入了谢洐的视线,小女孩肤色很白,穿着浅色的裙子,笑起来眉眼弯弯很好看,看到他的身影,渐渐停了下来。
谢衍第一次见到林宁时,眼睛几乎被她填满了。
在来到江城之前,有关这座城市的繁华是被圈在家中最宝贝的黑匣子里的。伴着梅雨季节的不定时发作,清晰甜美的女声在含混的电流中异常温暖。
父亲谢成会经常带着谢衍过来这座城市游玩,他们家的条件不错,这一次也一样,原本是一家三口的幸福旅行,却硬生生变成了永别。
谢衍就这样在林家呆了下来,林文军办好了一切的收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