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该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但能拖延时间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
“方法就是把你自己解决掉吗?”
“学长,如果不会安慰人没必要强迫自己说话。”
“……”
“楠楠就麻烦学长带回法门安置了。”
将再次被点了睡穴的楠楠放在唐飞羽怀中,殷晗无视毒舌学长僵硬不熟练的抱小孩姿势,从怀中取出她没能送出去的小金牛。
手心上的小金牛圆鼓鼓的,低着头,牛角向前,带着一股要把所有困难撞翻的气势。
她将这只小金牛系在昏迷的男孩手腕上,动作很慢很轻。
像只小牛一样茁壮成长,一往无前。
这原本是殷晗想好的祝福,而现在她只能无言的送出迟来的礼物。
“你可以选择回到教祖与夫人身边。”
唐飞羽憋出自己的建议。
殷晗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牵起自己的唇角,她拒绝道:“这是我的责任,也麻烦学长暂时为我隐瞒。”
“楠楠醒来后,替我转告他,我很快回来。”
在张家镇上遇到唐飞羽是个意外,这个尤其擅长陶艺的学长从面碗上抬头看到她的时候也非常吃惊。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殷晗颓丧的形象震惊到他了。
突然被交付重责的唐飞羽面都没吃完就带着楠楠化光离开了,殷晗对着剩下的半碗面条坐下,怀中重量失落,心也似坠入无底深渊。
简许隔老远就看见了小学妹。
他掠过树梢的脚步停下,没有急着上前,给陡经剧变的年轻人安静的空间。
果然出事了。
目光扫过殷晗捏到骨结发白的双手,背上包扎潦草的伤口,黑色衣服上沾染的血也没能逃过先天武者敏锐的视线,简许于心底深深叹息。
肩膀突然被人拍上的一瞬间,殷晗已经把明缜拔出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没能拔出,因为一道气劲轻松忤逆了她的心意重新让明缜躺回剑鞘。
“我还以为你伤心的时候丧失警惕了呢。”
熟悉的声音让绷紧肌肉的殷晗缓缓放松了脊背,她将手从剑上移开,对着抽手落座在对面的人试图笑笑。
她失败了,从容坐下的人一身月白的长衫,仔细瞅了瞅她,郑重道:
“这是我见过你笑得最丑的一次。”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话题跳转太快,殷晗没接话,直接发问:“你怎么会不在学姐身边?发生什么事了?”
“尽抢我的台词。”简许没卖关子,“你寄养的马上挂着的风铃被我们认出来,逢舒就让我来了,但似乎没帮上忙。所以,接下来你的打算?”
“我想先去一个,不,两个地方。”
再次踏上柳江镇的殷晗站在已经没有大门的卫家面前,她没急着进去,而是突然对简许说:
“学长,送卫无私回到教门再离开前,我安慰他说节哀顺变。当时我在想没有感同身受的话这四个字说来太过苍白,现在……”
她深吸一口气进入了卫府:“我觉得就算是感同身受的人来说这个词也同样苍白。”
妈耶,小学妹状态大大的不对啊。
简许乖巧沉默地当自己是个挂件。
当时殷晗将现场打扫的挺干净,每一具遗体都入土为安——那可不是一个小工程。卫家空旷的大院如今成了一片墓地,安静到柳江镇胆子最大的贼都不敢进入卫府搜罗财物。
简许俯身摸了摸最前面的墓碑:
“卫无私不久前回来过。”
坟前有燃烧殆尽的香烛,没有灰。
回头就看到殷晗已经开始挖坟了。
“你动作也太快了吧!冒犯冒犯见谅见谅。”
简许碎碎叨叨地闪到殷晗边上对着墓碑作揖,然后利落地蹲下跟殷晗一起挖,顺道提醒殷晗,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已经过去几个月了。”
他没有提醒小学妹她背后的伤口重新裂开了。
殷晗确实没有感觉到,或者说她察觉到了也不会在意:“在你跳到前面去时我已经赔过罪了。”
当时没有那么多棺材——哪怕殷晗几乎要把柳江镇的棺材铺掏空了——也不够。卫家是大户人家,上上下下三百余口人。棺材数量不够三分之一,剩下的殷晗只能翻出没被火烧完的铺盖勉强裹一裹,拿还能用的门板劈成墓碑。
殷晗记得现在在挖的这个应该是棺材。
她没有记错。很快,红木的棺材露了出来,殷晗迟疑的时候简许替她推开了棺材盖。
出乎殷晗意料,棺材里的尸体并没有如她所想般腐烂到露出白骨,甚至她都没看见蛆或者其他腐生虫豸。
“这是雪上一支蒿,”简许一眼认出,“死于此毒的人尸骨骨髓呈现紫色,皮肉难销,三年不腐。”
殷晗的目光停留在尸体那道从左肩贯穿到右肺的刀痕上,刀痕很深很长,殷晗能想起当时亡者的肠子都漏出了肚皮。如今失去水分的内脏萎缩在肉眼可见的腹腔,散发着并不美妙的气味。
伸手比划比划刀痕,殷晗心下已有结论。简许站在她身后,看清楚尸体身上致命的刀痕后立马就发现了:
“跟伤你后背的是同样的刀法,刀路行一半转刀,才会让伤痕中间的创口更大。对了小学妹,你背后的伤口不仅裂开了,还发炎了。”
于是在简许让死者重新入土为安时,殷晗重新处理了自己的伤口。等到土重新盖上棺木,碑牌被扶正,两人也离开了卫府。
简许拍掉手上的泥土:“所以有什么结论?”
“还差一点,证据还不够。”殷晗说着,“麻烦学长再带我去一个地方……”
话没说完,有人在远处迟疑的问道:“……殷晗?”
两人回头,看见一个穿着布衫、嘴上挂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
“老板,好久不见。卫学弟有给你报酬吗?”殷晗没看见蹦蹦跳跳的小潼,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