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桐不禁紧张地握拳。
朱明烟微微勾起唇角,道:“此琴,名为号钟。”
丝桐脸登时一黑,她荒唐地笑出声:“号钟乃传说之名琴,王爷怕不是在耍人玩!”
开什么玩笑,谁凭空能造出来一个传说中都不确定存不存在的东西?
“在下相信姑娘能造出来。若是姑娘都造不出,我也不知该去找何人。若是造不出……姑娘岂不负了本王的期待。”
他眼神淡漠而冰冷,丝桐再次感觉到那股扼喉的压迫。
“这是我前些时日刚拿到的,里面记载着号钟的由来和样式细节,姑娘尽可看这本书。”
朱明烟边说边从袖中掏出一本边角黄朽的书。袖口滑下,露出他一截透着白皙得略显病态的手腕,丝桐瞧着他的手,其手指修长,莹白好看,不似寻常男性骨节的粗大,相对更加纤细一些,一看就是自小养尊处优,没干过重活。可奇怪的是,小指有一环状的陈年旧疤。
丝桐戒备着接过书,小心地翻了几页,生怕这本书在她手上香消玉殒。
书好像被水浸泡过,有些墨迹晕开,只能看个大概。
“依姑娘之见,制这床琴需多久。”
丝桐将书一合,思索后比出四个手指。
“四个月?”
“四年。”
朱明烟轻托下巴,道:“四年可有些久,一年倒是能接受,当然,半年最好。”
丝桐觉得太阳穴直突突,她认真道:“若是按这本书记载,就是寻这床琴的材料都是个问题,普通一床琴耗时便要一年,王爷既观察过,应知时长才对,这把名琴我没说四十年已是很可以了。”
朱明烟似是明白了的点点头,紧接着眉眼弯弯,道:“就半年。”
丝桐咬紧下唇。
这人根本不讲道理,半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她用力一拍木桌。
“我做不出这床琴,与其到时下大狱受折磨,王爷不如提早杀了我!”
朱明烟叹口气,缓缓起身。
“姑娘过于激动,本王何时说要你下大狱了,等姑娘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他高声道:“守君,把王妃包袱拿回去,本王要带王妃放松一下心情。”
“是。”
守君听话地带着丝桐的包裹瞬间消失无影。
如果说出来时是带着忐忑的侥幸,回去时便是无比的沉重和……愤怒。
丝桐一想到对方监视自己那么久,猫一般拿自己当耗子开涮就极为不爽,她越想越气,一张脸臭得要命。
朱明烟与她并肩而行,两人的距离时近时远,他一路都在说话,刚开始问些斫琴上的疑问,后见丝桐爱答不理,也不再询问,而是改为自说自话,说些天南海北,闲话家常。
回到朱雀街时已至晌午。
街上的摊铺轮换一番,早点转成了各色小玩意的杂摊。
朱明烟长相扎眼,身姿挺拔,装出来的气质温润,仿若和煦春风,昭京人纵使见惯了权贵,却也不禁侧目。
他这一路悠哉游哉,若不是丝桐冷着一张脸,倒真像是结伴游街,丝桐心中疑窦丛生。
他难道不应该立马将自己带回去严加看管么,怎么还溜达起来了。
正想着,手忽然被温/热/包/裹住,丝桐一惊,想从朱明烟手中扯出来,奈何被拉得更紧。
“你干什么,放开!”
朱明烟不理,更是转为五指交握。丝桐被这个动作劈了个外焦里嫩,点了定穴般一动不动,朱明烟眼里划过一丝恶趣味,拽着她走向其一个小摊,上面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发簪,都是当下时兴的华贵样式。
朱明烟搜寻一会儿,拿起角落的一只素净的白玉钗,转身就要插在丝桐头上,丝桐向后一仰,躲开。
朱明烟换个方向,丝桐再次避开。
摊主见此,连忙出声缓解尴尬:“许是这位小娘子不喜欢,官人换只钗子吧,这只太过素净,昭京近日时兴艳的,这只绯云钗就很不错。”
朱明烟对着摊主轻轻一笑:“我娘子就喜这素净透亮的,她是害羞。”
娘子……
丝桐嘴角抽搐,朱明烟飞速把玉钗给戴在她发间,她穿着朴素,发髻也简单,别上样式简约的玉钗,反倒增添一丝颜色。
朱明烟轻声道:“果然合适。”
丝桐想拔下,奈何朱明烟立马交了钱,拉着她去往下一处,一气呵成。
丝桐只觉得这只玉钗像是一根铁棒插在发间,连带着她的脸也开始烧。
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难不成想借此来惩戒她?
本以为就此告一段落,未曾想玉钗只是个开始,朱明烟拉着她左逛右逛,不一会儿两人空出的手里就提满了了大大小小的玩意。
“饿了吧。”
朱明烟递给丝桐一块包好的杏花糕。
丝桐梗着脖子。
“没有。”
“真的?瞧你没吃多少,又到中午。杏花糕很甜的,姑娘家不都爱吃甜食么。”
丝桐气不顺,句句不爱听,但因着朱明烟身份,也不好硬怼,只道:“王爷此言差矣,人的口味多样,更何况爱吃便是爱吃,与男女何干?”
朱明烟点点头:”姑娘教训的是,那,真不尝尝?”
适时一声响亮的嚎叫从肚子里传出。
丝桐脸颊一下通红。
朱明烟趁热打铁:“买都买了,要不浪费。”
丝桐:“……”
两人找了路边休憩地坐下吃糕,不远处两名青年看着,其中一个啧啧道:“做女人就是好,不像咱们男的,还得哼哧哼哧自己赚钱。”
另一个笑得猥琐:“她们咋不赚,哼两声就是赚,咱们得花钱让她们哼两声。”
丝桐嚼的牙齿咯咯作响,连带着先前的气一起,她攥起剩大半块的糕,走到那名猥琐青年旁,将糕直接拍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