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寂还是冷寂,这是个问题。”
遥远的故土地球上,那二十多个世纪前修建的“星辰大海”纪念碑下刻有这样一句铭文。
但在人类走出太阳系的这三千年中,深空给出的答案,比他们所想想到的所有结果都更加令人胆寒。
弹指一瞬,一颗本该长明的恒星瞬间化成灰烬,整个星系,无一幸存……
最让人担心的是,这样的事件连续发生了一次又一次,就仿佛有一个巨手,一个个掐灭了点亮宇宙的烛火。
很多人认为这是三维世界坍缩的先兆——“宇宙震荡”。
“很难想象吧?也是,毕竟见过的人没有一个活了下来。”
不是特别大的庭院里,一个留着金发的胡子男人正说着关于新时代怪谈的叨叨,引来一对高鼻梁兄弟席地而听。
然而坐在中心的草坪上,身边的一切都是那样的违和——
他们之间没有阻隔,却听不到十米远外门前的两人交谈。
庭院后的白色巴洛克建筑没有屋顶,屋顶上没有蓝天,只有漆黑的一片,地面却是亮堂得很。
“只可惜啊!我们现在好像身在其中了。”
胡子男人抬头,苦涩着脸向面前的两个高鼻梁笑着,从屁股下抽出了手:“我倒是没想到外星人这地方搞得这么复古,但不管怎样咱们都要嗝屁了,交个朋友吧?”
“波波沙,机械员,这是我的哥哥莫辛纳甘,零件后勤。我们是北极群落的,但他是个哑巴。”
这兄弟两个面庞消瘦锋利,就连说话也像嚼着北极圈的冰疙瘩,与胡子男人的油腔滑调截然不同。
不过这人似乎不介意,大大咧咧道:“我曾曾曾奶奶是北极的,咱们还挺有缘,我是大洋群落来的。”
“大洋贸易群居然还有主动加入远征队的,挺少见。”
“唉,主要是我这人吧三分钟热度,不像我家人和远东的家伙们那么能耐得住性子,一辈子干一件事。远征队统一四十岁退休,而且退休待遇不错,我是冲着这个来的。”
“那也是非重伤或者死亡情况。同志,你知道远征队的在岗死亡率是多少吗?”
“百分之十五。”
“文明平均是百分之零点一。”
“但客观想想其实也不高不低,只不过很可惜啊!咱们这一辈的碰上了宇宙震荡这么个悲催玩意。”
他说着将身子侧过来,向高鼻梁展示自己臂章空荡荡的地方。
“我本来被分配到震荡预防部门,保卫者都换了好几茬,还好我做了点事,算是躲过去了。”
“所以你现在不在编内?”
“在编自由岗位,但可怜的命运可怜的我啊,现在还是落到这里,和那不知名字替我的可怜人一样了……唉——现在外星人这么一来,估计人也不在了吧。”
“替你的,是我的哥哥。”
年轻点的高鼻梁冷冷陈述着,一动不动地将那胡子男人的自信盯回了雀斑下。
他们一同沉默了,在这已经够尴尬的气氛中,谁都不愿意多那一嘴。
建筑那里已经再次聚满了人,几副不熟悉的面孔里,有人淡漠,有人慌张。
一想起之后必定要探索的这个陌生空间,就连刚刚还在信口开河的胡子男人也忍不住侧过耳朵,想要从模糊的声音中听到些什么。
但两兄弟却仿佛对那里发生的事情毫不在意,也对一伙人的去途无所谓。
“你要是想去听,就去,不用看我们。”年轻高鼻梁道,低头拨动着身前的青草,“他们中间的那个是我们队伍的保卫者,赫塔同志,是莫尔顿将军引荐的。”
“……”
“她大体上和别的保卫者没什么两样,但面对现在的这种情况,她或许会有办法。”
一提到保卫者,胡子男人突然变得严肃了许多:“我只相信已经在震荡中死去的保卫者……呃,我是说,这个人有哪里厉害的吗?”
“她获得过一枚勋章,一枚没有人知道名字的……文明级勋章。”
人们聚集的地方,那建筑墙壁嵌着的一块石碑上这样写着:
《欢迎来到巴别塔》
这里每天会淘汰一人;
淘汰者为该层中任务进度最慢者,进度平行则抽选;
登顶者可以获得无数的智慧与来自于智慧的、足以改变一切的能力,解答所有已经存在和还未存在的问题,凭借它们,你们乎可以实现所有想法。
“除了不被淘汰,奖励什么的都是屁话!”
一个棕色皮肤的女孩双手一插,大声地宣扬自己的不满,其他人散乱地附和了几声,耷拉着眼角,似乎想要表现自己对外星人的承诺是多么不屑,却无一不将目光放在那第三条黑字上。
“可它说的很清楚了吧,每天死一个。”胡子男人有气无力道,缓缓走向人群,“咱们一共就一二三……十来个人,也就是说咱最长熬半个月,最短今天就寄。”
“无业大洋人,你觉得你很幽默吗?”
他听着小姑娘故意呛他只是笑笑,将视线转向了人群的中心:“那么这位获得过文明级勋章的保卫者同志,您有什么值得大家思考的提议吗。”
“……保卫者?”
听闻这句话,女孩和其他人都愣住了片刻。
“我们这里有保卫者吗?!是哪位!?”
“是我。”
低沉的女声落下,几步之遥的罗马柱后,一个身着灰绿色保卫者教官服的高挑人影走了出来。
从鼻尖到嘴唇,阴影向她消瘦的两颊后褪去,有些被拦在凌厉的细眉上,让光沿着服帖整齐的棕灰盘发,勾勒出她饱满的额头。
在相对温婉的口鼻的衬托下,那双吊面细长的青色眼睛格外的深邃冷静,没有丝毫的温度。
这无疑是一个十足漂亮的女人,甚至可以说是漂亮地非人,非人到难以接近,如大草原上的蛇鹫一般,优雅、精准、危险。
见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她站定在楼梯前,扫视着十六张各异的面孔,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