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淡黄的阳光撒在每个人乱哄哄的头发上。
他们恋恋不舍地坐在床边，左顾右盼，确认着各自的安全，在高鼻梁兄弟的带领下回到了巴别塔。
所有人都想着还有没有机会回来，毕竟在提心吊胆这么多天后终于能开摆了，睡觉就多睡睡，死了就死了，反正也没什么期待。
而这也导致他们忽略了那两人。
三楼，借着柔和的光线，赫塔在成排的化妆品前挑选着最合适菲尔的。
对于北极群落的人来说，因为百分之八十都从事远征队的相关工作，所以化妆可能并不是特别熟悉的东西。
但她因为获得过勋章的缘故，曾经有一周需要频繁地出席各大场合，虽然算不上是化妆经验者，但在远征队里，算得上是第一人了。
“化妆到底是要做什么？”
一直乖乖坐着的菲尔问道，今天的他虽说表现还是沉稳的，但也多了点符合他年龄的好奇。
“它是会让一个人变得更好看吗？还是有别的作用？”
“大部分是为了好看，用一点颜色调整或者点缀自己的面部，从而去影响整个人的形象和气质。”
“这样的吗……”
“不过你的话没有什么需要调整的，上个口红，顶多加个眼影，就足够了。”
“我听你的。”
“那就这只哑光的吧，我们速战速决。”
“等一下！”
“怎么了？不喜欢？”
“不是，这个是口红吧？你会要……碰到我吗？”
凝视着那只小小的黑管，菲尔的身体肉眼可见地紧绷了起来。
看他这副样子，是对身体接触很反感吗。
赫塔并没有料到他会有这样的禁忌，却也悄悄记下了。
“我的手不会碰到你，只有口红膏体会和你的嘴唇轻轻擦两下，着色后你自己再抿一抿，就完成了。”
“好。”
“就这样，不要动。”
还没等菲尔反应过来，一抹饱满的瑰红色已经轻轻点上了唇尖，他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却又忍不住向左手边的镜子里偷看着。
这样偏冷色调的红色对于一个男生来说或许太跳脱，但在他这张本就有些雌雄莫辨的脸上，倒还让他更具了几分清冷的意味。
“这样……可以了吗？”他些许不解地问道，语气中似乎还有些后怕。
“你再抿一下……好，差不多了。”
“怎么样？”
“不错，这个颜色很适合你。”
赫塔端详着手中的口红，放下，再拿起另一根，端详，放下。
它们每一支都散发着同一种气味，那本应一枝独秀的特殊清香——
这是文明博物馆里的藏品，据说是天灾开荒时代大洋群落的一位重要领袖的遗物，由她的爱人手工制作，仅有一支，象征着独一无二的美丽。
做为文明史料，这类物品在各大群落的分博物馆里以投影的形式存在着，供人们参观欣赏，几乎每个人都见过它。
然而在这里，却有十支全新的实体……
还有一个对此居然毫无反应的文明学者。
“接下来换衣服不用我帮你了，你自己去边上的衣架里找一件喜欢的换上，和天花板说‘完成’，再把衣服放回去，就行了。”
她冷冷说着，将写好的攻略放到黑信封里。
“当然如果你想穿着也没关系，但还是舒适度与灵活度要紧，清楚了吗？”
“现在就要走吗？今天只用爬一层，时间没那么紧张。”
“多预留时间总归是不会错的。你如果没有别的问题的话，我就走了。”
“有。”
说着，菲尔挑了一件很是笔挺帅气的黑色燕尾服，同样，是历史书上才有的款式，然后走到赫塔面前，一本正经道。
“我想穿这件衣服，但我不知道该怎么穿它，它和我们的工作服很不一样。”
“嗯……显然是的。”
“你能教我吗？”
“如果你能自己把它套上，那就没有必要，毕竟出不去的话，就算你学会了也没有任何用处。”
“但是……”
“我们的队伍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过关，至于你或者巴别塔想要学习关于人类的什么，这不是我该关心的事情，也不是你，做为我们的一员，该执着的东西。”
“……我明白了。”
少年些许失落地套上衣服坐回化妆台前，不再纠缠赫塔。
他在站出来做志愿者的时候绝对没有考虑到现在的情况，偌大的方厅里，一整天，只会有他自己和一堆他所不熟悉的东西。
而这对于一个勇敢的年轻人来说，太不公平，如果……他是“年轻人”的话。
“在登顶之后，一切尘埃落定，我会教你，你想学的东西。”
楼梯前，赫塔停住了脚步，回头注视着一脸茫然的菲尔。
“但前提是，在那之前，你我之间，以及和整个团队之间纯洁的、严肃的合作关系能够保持。”
“真的吗？”
“那要取决于你。”
“……”
“如果你决定好了，就带着这件衣服来找我吧，我可以帮你把它穿上，相对比教会你要省点时间。”
“我答应你。”
“……”赫塔挑了挑眉，没有出声。
见她并不相信自己理解，菲尔走上前去，带着那件半挂在他肩膀上的燕尾服，郑重地站在她面前。
“到了塔顶，你会教我这里的所有，而在那之前，我会配合队伍，配合你的一切工作，协助你更快更好地带领大家通关。”
学习，这是他的唯一动力，了解他所不知道的人类文化，这是他的唯一目的。
就像这塔的缩影。
它的目的不像是资源，也不像是生存，更不像是战争，而像是一种纯粹的聚焦观察——
研究、理解一个全新的智慧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