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一块玫瑰花糍便吃了起来。
刚吃完,一杯温热的茶水出现在她面前。
她不由地抬起眼睫,见坐在对面的男人正认真聆听崔钰说话,仿佛倒水的不是他。
她收回视线,小口小口抿着茶水,听着崔钰说起国子监秋试一事。
崔钰出自河东崔氏的一支旁支,家里虽家财万贯,却没能出个入仕之人。
崔钰的祖父一直引以为憾,临终前特地交代叫家里人将崔钰送到长安来读书。
还给他定了一个目标:考进国子监
崔钰愁眉苦脸,“国子监是那么容易考吗?”
谢柔嘉接话,“你上回不是同我说想要拜师,不如就拜裴先生为师?”
若论老师,再也没有比裴季泽更好的。
崔钰眼神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某资质平庸,岂敢劳烦裴兄。”
谢柔嘉斜他一眼,“能做我的朋友岂是资质平庸之辈?”
崔钰闻言,顿时弯着眼睛笑,“我知小谢待我最好。”
谢柔嘉抬眸看向裴季泽,“裴先生觉得我这提议如何?”
裴季泽此人最怕麻烦,她也不知为何自己非要咄咄逼人。
不过若是他不答应,她自会去帮崔钰找一名好的老师。
谁知对方却微微颔首,“拜师倒不必,若是不嫌弃,裴某可指点一二。”
崔钰顿时呆楞住。
亦没想到的谢柔嘉斜他一眼:“呆子,傻愣着作甚么?”
反应过来的崔钰连忙起身,向裴季泽拜了三拜,一脸激动,“小生定不负先生指教!”
季泽神色淡淡地抿了一口茶,并未多说什么。
这会儿锦书领了斋菜回来。
一共四道素材,一道蘑菇汤。
裴季泽盛了一碗蘑菇汤放在谢柔嘉面前,“这道汤不错。”
一向嘴刁的谢柔嘉尝了一口,忍不住称赞,“果然极好。”
饭毕,时辰尚早,裴季泽叫锦书拿茶具煮茶。
裴季泽精通六艺,茶道更是一绝。
谢柔嘉在朔方时,每每吃着当地的酥油茶,心里总是不自觉地想起裴季泽烹茶时的模样。
如今真见到,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一盏茶还未用完,外头竟然飘起细密的雨丝。
原本要起身告辞的谢柔嘉微微蹙眉,“不知裴先生可借马车一用?”
裴季泽颔首,唤锦书进来。
锦书却道:“方才公子所用宣纸没了,我让锦墨进城去了。”
“看来是老天留客,”崔钰笑,“不如谢兄今晚与我同住,咱们可秉烛夜谈!”
话音刚落,只听两道声音齐声拒绝,“不行!”
崔钰一脸惊诧地望向裴季泽。
裴先生虽不爱说话,可涵养一向极好,这样严厉还是头一回。
谢柔嘉拿眼角觑向裴季泽。
他神色淡淡,“旁边有多余的屋子,裴某已经叫人收拾出来。”言罢便坐上轮椅离开。
有些失望的崔钰耷拉着脑袋向谢柔嘉告辞。
很快锦书过来领谢柔嘉去禅房。
禅房里打扫得极干净,里头还燃了淡淡的香。
谢柔嘉坐在床上,满脑子都是方才裴季泽的神情,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正想得入神,外头突然传来敲门声。
是锦书。
他端来一盆黑漆漆的药汤,“公子说公主走了一日的山里,泡一泡脚好睡些。”言罢行礼告退。
谢柔嘉这才觉得自己脚上的水泡又开始疼。
她忍着疼褪去粘连在伤口,已经染了血迹的罗袜,小心地把脚搁进药浴里。
也不知里头搁了什么草药,泡了一会儿疼痛果然有所缓解。
才擦干净脚,外头又传来敲门声。
她头也未抬,“你家公子又吩咐你做什么?”
无人作答。
她抬睫一看,是裴季泽。
谢柔嘉愣了一下,连忙把脚藏进被窝里,有些不自在,“有事?”
他道:“微臣来替公主上药。”
他真官复原职了!
谢柔嘉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时他已经入内。
从来不会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的谢柔嘉把藏在被窝里的脚露出来。
两只原本修长雪白的脚上多了几个黄豆大小的水泡,脚后跟处有一处水泡破裂,渗出血丝。
他净手后,自药箱里拿出银针,嗓音低哑,“会有些疼,公主且忍一忍。”
冰凉的银针才碰着伤口,谢柔嘉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脚,却被他一把握住。
他道:“若是不刺破,明日可能会更疼。”
他的掌心很暖,谢柔嘉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盯着他捏着银针的修长手指。
水泡一个个地被他挑破,待挤出水液后,他将碧绿的药膏涂抹在伤口之上。
药膏里应是搁了冰片,火辣辣的伤口舒服些许。
谢柔嘉在朔方时,每回受伤,总是幻想着出眼前场景。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的眼睛,指尖快要碰到他凌厉的眉峰时,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花魁娘子含泪的面容,硬生生地收回来。
好在神情专注的男人并没有察觉。
谢柔嘉眸光落在他腿上,问:“你的腿究竟如何?”
正在替她上药的洁白手指一顿,随即道:“无碍。”
“无碍?”谢柔嘉才不相信,“既然无碍,那便给我瞧一眼。”
说着伸手去摸他的腿,却被他一把擒住手腕。
容颜似玉的男人抬起长睫,漆黑幽深的眼眸里映进她的面容。
“柔柔,不要看。”
他轻声道。
不知是拒绝还是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