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进宫,华凌祁寻双容拿腰牌。
皇家祭祀等活动用马,基本都是上林苑的马。
但姜锦妩有私人养马场,场地维护、马料等开销走得是自己的私账。
养马场地处城外以北的桥山,叫北驷院。
需先从宫门外乘车,双容亲自带她前去。
她是姜锦妩从顷州带来的,自小跟在身边伺候,有些事,无需姜锦妩多言,她便知晓如何处置。
姜锦妩身边的人,皆是端然整肃,每一步似是度量好的。
“你的职责与太仆的骏马监类似,不过你只管太皇太后的御马,若是用车辇,需拿着腰牌去厩司御处申领。”双容边走边说。
“是,谢姑姑提点。”华凌祁说。
“每月进宫一次向太皇太后报账及马匹的情况。”双容说。
华凌祁跟在后面一一记住。
“你可怨?”双容突然问。
“......不怨。”华凌祁说,“华家出事那年,朝中各位大人焦心劳思,辟雍学子于宫门前长跪不起,我如今处境不适,承蒙太皇太后不弃,若央求太多,倒是叫太皇太后老人家为难。”
“是个懂事的。”双容点头说,“太皇太后命我来,你当知是何意。”
“太皇太后之恩,我铭感不忘,定付犬马之劳。”华凌祁说。
宫道里依旧照不进光,可华凌祁觉得这路不再那么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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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桥山远眺,既能看到中都城,又能望到上林苑。
北驷院占地不大,听说以前是个校场,荒废已久,姜锦妩私产买下来,原先不知作何用,种些菜果,收成甚微。
后来改建马场,不过这里的御马多用于贵人们观赏及跑马,偶尔加上车辇。
华昀的战马,叫千里。通体漆黑,不可一世,垂首时,却又和光同尘。
这里的御马,华凌祁一一看过,皮毛油光水滑,膘肥体壮,但机动性较差,起步快,但后力不足。
所以,第一件事,她将北驷院的训练场地修改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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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月后,乞巧节。
太皇太后突然要查账,华凌祁事无巨细回禀。
末了,天色渐晚,被留下来。
锦央宫里小凉亭,周围开满粉嫩的荷花,庭院燃着烛火,照着荷叶层层叠叠,微风过,带起一阵清香,那荷花莹莹发光,竟像一盏盏花灯。
双容摇着小扇,姜锦妩坐着小矮椅,说:“幼时成长于北地,大好的年华又葬送在郡邸狱,你这孩子生来苦命。”
华凌祁双交叠,垂首,乖顺地说:“阿祁今生幸之至,得太皇太后垂爱。”
“哀家越老越是想看着你们小辈,平安喜乐。”姜锦妩上下打量她,嗔道,“哀家让你养马,进宫还着这般素净。双容,将高祖皇帝御赐的那对明月珠取来。”
不消片刻,双容双手俸着一个漆红雕花妆盒,摆在桌子上,小心地从里面取来一对镶着红琉璃的耳珠。
华凌祁忙跪下谢恩。
姜锦妩给她戴上,端详片刻说:“天色尚早,去玩吧。小秋,带二姑娘去宫里转转。”
叫小秋的宫娥在前面掌灯,不时偷偷看华凌祁。
华凌祁笑了,和善地说:“我脸上写字了吗?姐姐,这般看我。”
小秋赧颜道:“姑娘素面朝天,也这样好看,别人脸上画朵花也比不得的。”
华凌祁突然停下。
一如往年,乞巧节这日,太后赵嬍衣下帖子,宴请城中各位大臣们未出阁女子。
萧岂桓近日也有立后的打算,太后和太主的意思,荣安县主势在必得,其他女子便是配衬。
太皇太后此举......
“姑娘?”小秋喊道。
华凌祁沉思中回神,笑道:“我幼时常来宫中玩耍,没什么好逛的。姐姐可有喜蛛?我捉一只送你。”
小秋说:“我自小害怕多腿的虫子,每年乞巧节我都颇为烦恼,有姑娘帮忙,真是太好了!”
两人边聊边找,华凌祁专往荒凉幽暗的地方去,小秋害怕,紧紧拽着她的袖袍。
忽然,手中的宫灯暗了一下又很快亮起来。
正值盛夏,小秋硬是觉得背后冷风阵阵。
“姑娘,此处是朝雀宫啊,咱们,别,别去了吧。”小秋说。
朝雀宫也叫冷宫,先皇后葬身之地。
华凌祁安抚她说:“此处看着荒废已久,蜘蛛最爱来这种地方结网,姐姐若怕,我们便不去了。”
离开朝雀宫,小秋嗫喏道:“朝雀宫被烧毁后,便一直这样,有的姐姐说,半夜还能听到歌声,一阵一阵的。”
华凌祁状若无事,问道:“当年起火之因可寻到了?”
小秋看了看她,说:“说是值档的内宦,把炭盆烧的旺了些,当日值守的人都斩首了。姑娘,莫要太伤心了。太皇太后心疼你,是我们做奴婢几辈子修不来的福气,珍惜当下才是。”
华凌祁刚才还笑,这时沉着脸,目光深幽,小秋竟有些不敢看她。
她们好不容易在一棵槐树上,寻到一只八脚蜘蛛,放入匣内,等着明早看它结蛛网。
小秋很高兴,华凌祁便要跟告辞。
两人走到桂槿宫门口,远远地看到一行人嬉笑着朝这边而来。
小秋拉着华凌祁忙垂头,蹲膝行礼。
乘坐玉辂的荣安县主,突然开口让停车。
“这个小宫娥看着面熟。”荣安县主说。
荣安县主本名乔颜,小名叫俏俏。才满十六,已初显六宫之主的仪态。
她这是从多小开始培养的?
小秋答道:“回荣安县主,奴婢是锦央宫的宫娥,贵人慧眼。”
“你也是?”荣安县主问华凌祁。
小秋背后按着华凌祁的手,说:“回县主,她是奴婢的表妹,锦央宫新来的。”
“是吗?”荣安县主说,“来人,将这两人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