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山涧潺潺流水,清澈悠扬。
戏台上纱幔轻晃,隐约勾勒出一位妙龄女子的身形,女子身着赤色百花曳地裙,裙摆如瀑扑撒在地,仿若绽开一朵糜丽而又诡谲的花,笼在臂间水雾般的披帛随着她的动作翩飞如翼。
如墨黑发挽做高髻,额鬓落下几缕青丝轻扬着,满头珠钗中,一支精致的蝴蝶流苏发簪缀入其中,随着她低眉垂首间,蝴蝶恍若新生般轻颤着。
少女黛眉似柳,面如芙蓉,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其中额间一颗朱砂痣宛如高升的旭日,浓艳昳丽,显得十分多情动人。
台下座无虚席,有人闭目凝神如痴如醉地听着曲,也有人端起酒杯浅酌止不住地赞叹着。唯独有一人目光直直盯着台上的人,不曾移开半分,他眉眼缱绻,似有无尽的思念涌出。
他望着台上那双他镌刻心底的熟悉眉眼,垂在膝上的手慢慢蜷缩紧握着,太过用力,指节已经微微泛白,他却不愿松开。少女眉间那颗朱砂痣更是如烙印一般刻骨铭心。
一曲终,曲吟抱着琵琶下台,顺着暗道缓步走下了台。
曲音消逝,众人如大梦初醒般睁开眼,方才还一片寂静的台下顿时人声鼎沸,纷纷谈论着:“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若是不听此曲,只怕会是悔恨终生啊。”
轩月坊是陵州城最负盛名的取乐之地,还有最通音律的清倌。
台下一抹白影兀自起身,朝后院走去,一旁的好友沈湛缓过神来连忙拉住他,不解问道:“你去哪。”
他并未回头,语气却有些急切:“有事。”像是有什么刻不容缓的大事一般。
沈湛一听惊得瞪大了眼,他好不容易第一次说服他将他带来这轩月坊,若是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沈湛站起身凑近他,附耳低声道:“别忘了我们是逃学出来的,你可小心点,若是被发现了……”
那人没有耐心听完,甩袖径直离去,惹得沈湛在后气急喊道:“邬淮琛!”然而身前那人却毫无反应。
曲吟觉得有些乏累,便避开众人,独自上了楼,她抱着琵琶绕过迂回曲折的行廊。
倏然间,她察觉到自己的披帛被人狠狠拽住,她停下步履,不悦地扭头望向身后的始作俑者。
抓住她披帛的那人穿着上好的华服,却也无法遮掩住内里的下流,他醉红的脸上挂着猥琐的笑,直勾勾望着她的那双眼如地下阴沟中的老鼠一般,让人觉得阴深发颤,他走到曲吟面前,将去路拦住。
曲吟索性取下披帛丢弃于地,她微蹙着眉,带着几分恼意,可一眼望去却显得楚楚可怜,她冷冷开口:“大人若是喜欢这披帛,便送给您吧。”
那人抓住披帛,将其揉搓成一团笑得更为放荡,伸手便要去抓曲吟,曲吟微微侧身,避开了他。他继而往前一走,挡住了她。
眼前这人不依不饶,曲吟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围,可是四下无人,不好脱身,几经挣扎后她狠狠攥紧了抱住琵琶的手,无奈之下,就在要举起琵琶砸下的那一刻。
一道白影如飓风般袭来,无影无形,一脚正中那人胸膛,那人被踢得一阵踉跄,歪歪扭扭地瘫倒在了地上,剧烈地疼痛使他捂着心口满嘴哀嚎着。
曲吟眸中显出几分惊异,这事发生的太过突然,她贴着石墙身形有些不稳,微微轻晃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掠过她的手腕想要扶住她,却被曲吟灵巧的避开,只擦过她的掌心。那人指腹上的薄茧却惹得她掌心泛痒。
她小心谨慎地抬头望去,对上一双极亮的眼眸,他隐约泛光的瞳孔像是含着两盏摇曳的火烛。面前站着这人约莫与她年岁相仿,俊逸的五官带着几分少年气,恰如初春雨后带露的柳枝。
他衣摆轻晃,白衣好似从天边攫取的云朵织就而成,银丝在衣襟袖口处勾勒出繁复的祥纹,红白相间的发带将青丝束起高马尾,发带与几缕发丝垂在前襟。
曲吟想起了自己房内那朵探进窗内的白玉兰,洁白无瑕,清丽高贵。
他眸中像是结了一层寒冰,狠戾望向她身侧,躺在地下那人顿时被吓得酒醒,惊慌失措爬起身,慌不择路地跑走了。
邬淮琛并不打算就此作罢,只是他才走出一步,身前便被一道娇小的身影挡住,他走得急,曲吟猝不及防撞上他,额头碰在那人下巴上。
曲吟扶着额,有些吃痛地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若是将事情闹大,只怕会惹来更多麻烦,她只能先阻拦此人。
若是出了什么事,旁人皆可脱身,而她却不能独善其身。
邬淮琛望着她微微泛红的额间,心底不由得泛起一丝心疼,又见她这般对自己避之不及,方才遇事却又无所作为而有些恼怒,他垂下悬在半空犹豫不决的手沉声道:“难到你就这般任人摆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