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健步匆匆，好像有什么急事。
这几天萧珩和叶皓言神龙见首不见尾，别苑里只有两三管事负责起居。忽然大半夜见到其中一人，因为三分好奇两分无聊，苏茶下意识地跟了过去。
叶家别苑不算大，但半亭假山很多，连带着小路弯弯绕绕，绿植遮遮掩掩。没跟多久，男子的身影便融进了夜幕里。
苏茶本来只是临时起意跟随，但跟了一小会儿后，忽然发现有点不太对劲。
怎么转捡小路走？
总不是发现自己跟着有意甩开？
呵，我偏要跟！
苏茶倔劲儿上头，一时想跟他较量个高下，便越走越快。
然而她现在的身体不比穿越之前，走得太急就会双腿发软直打颤，没多久整个人就累得气喘吁吁，只能扶着假山稍作休息。
再看前面，人已经彻底跟丢了。
苏茶不服，继续往前。
穿过条细长甬道后，一道透着荧荧白光的法阵出现在了道路尽头。
那法阵一人来高，花纹繁复紧贴墙壁，边缘已经开始模糊消失……
苏茶想都没想，拼力跑了几步，在法阵消失之前冲了进去。
刺目的光。
湿润的海潮气忽地扑入鼻腔。
就听一个声音用古怪的音调发问——
“姑娘，去哪？”
苏茶甩甩头，从假盲带来的黑暗中恢复视线，却发现自己正坐于一叶扁舟之上，迷雾之中。
水声轻轻冲刷着耳膜，轻舟微晃，四周一片惨白。
苏茶愣了愣。
却听那声音继续道。
“人？稀客。能来这儿的人族不多。”
这声音辨不出男女，口中像含着块石头般嘟囔着，音色苍老并伴有低低的回声。
船夫？
轻舟缓缓在迷雾中前行，船桨一下一下刺破水面，汩汩中夹杂着几道稀碎的金属碰撞。
苏茶想要回头，船却猛烈晃动起来。她只能狼狈扶住两边，稳住身子。
只听那声音继续说。
“竟是第一次来？”
他笑了起来，难听且刺耳。
“登上这云浮舟，心自当如止水，否则的话……你看。”
看哪里？
苏茶听他所言，心中忽地一动。
她下意识看向水面——
只见无数惨白削瘦的人脸浮在水中。那些脸张大嘴巴，眼眶漆黑一片，仿佛在无声诉说自己凄惨的死亡。而整条河里密密麻麻布满了这样的脸，分不清年龄，分不清性别，也没有身躯，只有一张又一张狰狞空洞的面容。
忽地，不知是因为船只行进还是水流搅动，一张脸漆黑的眼眶与苏茶对上……
它。
在。
看。
那僵死的嘴角仿佛被什么牵引般，一张一合……
苏茶心跳一滞，下意识快速后退，船只随着她的动作起伏剧烈摇晃起来。
那水随着船身晃动洒进船舱，在溅到少女身上的瞬间化成一缕甜腻的薄烟，倏地钻进她的鼻腔，呛得她直咳嗽。
“咳咳！这是什么？”
苏茶一阵慌乱，却再不敢动了。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被李氏绑在云华轩里拿火烧的时候，她都没这么心慌害怕过。
也许是因为当时知道“苏茶”的既定结局，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并不会真的死在那里？而现在这样的场景已经超出了她的知悉范围。
“人非人，魔非魔，道非道，仙非仙，”那个声音桀桀笑了起来，“有趣，有趣得很。”
也许是因为愉悦，它笑得幅度太大，那金属碰撞忽地叮叮当当一连串作响，苏茶这才发现，那发出响声的物事，是锁链。
囚徒？
这未知的环境里，苏茶心底蓦地有些发毛。
“这水，用魔族的说法，叫作‘一日醉’。”那声音边划船边道，虽然苏茶并没有告诉他自己要去什么地方。
船就这么悠悠往前漂着，在迷雾中去往未知。
“‘一日醉’是什么？”苏茶问。
“魔族以七情六欲为修炼之基，这云浮水便是汇集世间生灵情思欲结之物，之于魔族如酒芳香醇厚，饮之如醉如怡，可酣卧一整日，故此被称作‘一日醉’。”
“听起来好像很不错！”苏茶有些兴奋，“像酒！”说着忍不住想去用手捞水。
可接着那摆渡人又说：“但用人族的话来说……却是‘穿肠毒’。”
“穿肠毒？”苏茶猛地收回手，一阵后怕，左右翻看自己有没有其他被沾湿的地方，“那玩意儿刚才钻进我鼻子里……我、我这是要中毒啦？”
“哈哈哈小丫头别怕，”摆渡人笑道，“这穿肠毒是说——人世间万般情念执障如穿肠毒药，让人痛苦神伤。你年纪尚小，还不懂，不懂呐。”
听着他说话，苏茶虽然有些云里雾里，但还是稍稍放下心来。
“你是什么人？这里又是哪？”
“我？”那声音笑了笑。
“你且当我是一个摆渡者。”
“摆渡？”苏茶看着迷雾喃喃，“这船……是要划去哪？”
“那得看你想去往何处。”
“我？”苏茶有些愣神。
她不过是凭着一时义气跟着萧珩闯了进来。
她并不属于这里。
那摆渡人“呵呵”一笑，似是了然般继续划船。
“你知道我想去哪？”苏茶好奇。
“方才不知，现在已知。”他轻声道。
船缓缓前行。
雾气擦身而过，苏茶才意识到，这茫茫的云雾与她刚才吸入的东西无二，都是这水所化。
周围静得可怕。
苏茶难以忍受这种静，忍不住和对方攀谈起来。
“……水里为什么会有脸？”
他笑得更开心了。
“怎么？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