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尘封的棺椁被打开,隐藏在锦绣华衣之下的白骨终得昭日。
曹子戴扒开衣服的一角,肱骨之上仍然浅淡却刺目的“仁”字。
孤身百里送降书之后,武朝的皓月成了千古罪人,太子身份被废,贬为庶人,长居雁南别苑,半年之后梁王宫变,他被赐毒酒一杯,背负骂名黯然辞世。
他这一刻心绪复杂,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梁王和父亲视他为心头铁刺。放眼当今,还有谁能做到这个份上。
“看清了吗?他可有重新长出新的血肉?”李与塘看出曹子戴心绪的波动,想必他此刻应该对沉钰的死深信不疑。
“看清了。”曹子戴再回身时却换上了另一副嘴脸,他阴冷冷的笑着,一把掀开衣服,露出整具尸骨,“你仔细看看,这死人的尸骨竟有缺失!”
李与塘和长兰闻言一惊,立刻上前查看。
两人仔细看了一番,长兰小声在她耳边说:“少了肋骨两根根,足骨四块。”
李与塘点点头,依旧气势未减:“殿下先天不足异于常人,长年服药,这在宫中也不是什么秘密,你回去问问你老子自然知道。”
曹子戴勾着眼睛盯着李与塘,有些半信半疑,“先天不足?”
李与塘毫不退让,迎着目光面若寒冰。
曹子戴知道李与塘不至于扯这种容易揭穿的谎,况且曹起良曾嘱咐他要留着李与塘的命,她还有别的用处,这时没必要与她争辩,直接带回曹家就是。
“你最好说的都是真的。”他挥手,杀手重新合上了棺椁。
正当曹子戴要下令带走两人时,长兰突然从袖中扔出一阵迷烟。
动作迅速,迷烟来的猝不及防,曹子戴和杀手们都没来得及躲避。
李与塘趁机带长兰飞身离去,众人追到门外时,两人已经没了踪影。
“不用追!他们跑不远。”曹子戴十分肯定的说。
雁南别苑的后院有一处密道,直通后山,那里是一处密室。
当年宫变之夜,身受重伤的李与塘被沉钰藏在这里,躲过了重兵搜查。
“沉钰……我……我杀了陛下,我……”李与塘浑身发抖,大雨没有冲刷掉她手上的血迹,她楞楞的看着右手,小声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
沉钰却比她淡定很多,在她慌乱时,为她擦去了身上血迹,处理了伤口,换去了衣服。
将那身血衣烧掉之后,冷静得找了一块有棱角的石块递给李与塘。
“把掌纹磨掉。”
李与塘茫然的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能如此镇定,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她亲手杀了他的父亲。
沉钰见她不动,拉过她的右手,用力蹭着石块。
疼痛让她清醒过来,她抓住沉钰:“陛下癫狂发作,要杀我……我只是推开了他……”
“于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个带血的掌印。”沉钰接过她的话,没有回头。
李与塘忍住手上的疼痛,看着沉钰身侧已经被擦干净的剑。
“如果你要杀他,为什么不用这把斩蛇,像你说过的那样。”沉钰的声音清冷,像屋檐摔落的雨水,滴滴绽去。
李与塘看着他的侧脸,“我不是要去杀他,是为了……”
是为了给你偷解药。她当时没有说出来,但她确信,沉钰知道是为了什么。
她的掌纹磨掉了,沉钰为她上了一层药,小心包好。
“你必须连夜赶回李家,伤口的药会加速愈合,但明日必会找上你,在那之前你最好想一个合理的理由。”
李与塘冷静想了想,起身刚要拿起剑,却只是摸了摸。
“我也许……不能再用剑了。”
沉钰见状,拿过那把剑,问她:“以你的身手,左手用剑也不是什么问题,是你心里的剑再也提不起来了。”
他把剑放在密室中的一块寒冰之中,盖上冰盒之后,他抽出了自己的佩剑,在寒冰上刻下“平尽不平事,尚嫌功未深。”
“如果有朝一日,高台不平,烟波不定,这把剑还有重见天日的机会,它必能剑心不移,再定江山。”
沉钰的身影在寒冰映射的光芒里幽幽暗暗,李与塘最后看了一眼那把剑,转身离开了别苑。
再见到这把剑的时候,李与塘眼色温柔,却又黯然哀怜。
犹是想到这一幕,她最是不平。
长兰看出她的异样,眼前景象也让她猜到几分缘由:“后悔当年选了陈珂吧,现在才来睹物思人会不会晚了点?”
李与塘立即收起脸色,“我只是可惜我的剑罢了。”
“是吗?”长兰看着寒冰上的字笑道:“我没看错的话,这是我亲表哥的字吧?”
李与塘转身翻找着什么,“我不认得你亲表哥的字,但我现在需要你表哥的药。”
“药?”长兰疑惑,“什么药?”
“有一味药,叫千金虫,殿下当初先天不足患有心疾,长年服用这味药,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味药被人换成了有毒的红蝉,殿下最后服下的就是此毒,但是……”
李与塘犹豫了一下,低头小声说道:“刚才开棺验骨,尸骨没有发黑,没有中毒迹象。”
长兰反应了一会,有些不确信的问道:“你是说……他真的没有死?”
李与塘当然知道沉钰还活着,但她不确定,长兰能不能接受他还活着,或者,希不希望他还活着。
所以她没有回答,一心翻找残留的药渣。
“当年陛下也是死于这味药,如果能找到那副药,就能知道是谁在背后操纵武朝的命运。”
“我问你……他是不是还活着!”长兰根本不关心这些,她要确信从小一路相伴的至亲,还在不在人世。
李与塘终于停下动作,转头看向长兰,在她殷殷期盼的目光中,微微点了点头。
长兰瞬间流下泪来,她捂着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看着李与塘又哭又笑。
好一会,长兰终于稳住心绪,上前到李与塘身边问:“他在哪?”
李与塘从怀中掏出一张字条,递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