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说,我十一岁了,也快到及笄之年了。
这几年我就一直在私塾学习。
我爹说,女儿家不能不学习。他还特意强调,这是我娘说的。
去修行之前我也上了两年私塾。他说,这叫文武双全。
这几年,除了去私塾,我还学了怎么做簪子、怎么弹琴。琴师本是一个卑贱的职业,但我爹不在乎。
应该也是我娘教的。
自打我拜师著名琴师邝嫣之后,江南好多人都开始学琴,琴师的地位上升了一点,但是不多。
这也算是顺了我爹娘的心愿。
世俗的观念哪里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当然,去青楼这种事我也经常干。
青楼的姐姐们不光长得好看,更重要的是他们多才多艺,琴棋书画舞乐样样精通,实在是诱惑太大。
我光鲜亮丽的生活真正出事还是在我及笄那阵子……
当天上台表演的是烟红楼的头牌楚颜姑娘,这种难得的盛况怎么能少了我呢?楚颜姑娘的绝技就是她的舞。当时不少富家公子都愿意千金换一舞,可惜楚颜姑娘自己有钱,跳舞纯属爱好。
像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女扮男装挤在人堆里呢?人又多、又看不全乎。
嘿嘿,我攒了好几年银子,投资了烟红楼。我爹说了,打工人有什么好羡慕的?打工人每月拿着那点俸禄,攒得再多也发不了大财,自己当老板才叫厉害,这叫投资。
当然,我爹也没想到我会投资烟红楼。
我早就提前在二楼订好了位置,和小鸢悠闲地坐着看舞。
小鸢给我倒了一杯酒,小口饮着自己杯子里的茶:“小姐,今儿早上我听说官府那边过两天要举行庙会,说是为了庆祝皇帝诞辰。”
我砸吧砸吧酒,漫不经心道:“就是那个把自己皇叔全赶出京城的混蛋皇帝?”
小鸢连茶杯都忘了放好,赶紧捂住我的嘴,东张西望半天才松开:“小姐,人多嘴杂,在外面咱还是收敛一点。”
“行行行。”我压低声音继续说,“那皇帝一登基站稳了脚,就把他皇叔全赶出京城了,他那些皇叔会给他好脸色?”
“小姐,他就不担心他的皇叔们在地方盘踞势力?”
“你知道昭仁四年,科举扩招的事吗?”
小鸢点点头。
“先帝笼络民心、充实国库、任用贤能,给小皇帝的根基打得很稳,所以小皇帝登基才四年就坐稳了那个位置,但是他的皇叔们一直虎视眈眈啊!你猜,小皇帝会怎么做?”
“自然是削减这些王爷的实力。”
“没错。所以昭仁四年,皇帝开始大规模招揽人才,一部分信得过的老臣和王爷一起被派到各地,一部分老臣留在朝廷带新人。”
“怪不得,这是在监视王爷啊。一个王爷,不仅没兵权,实权也没两个大臣的大。”
我点头,感慨道:“弊端自然也大。这两年,国库日渐亏空啊。”
我喝了一小口酒,不禁心痛道:“国库亏空,赋税增加,民心和国库快被败没了哟。”
我爱各种美酒,但是偏偏酒量差,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抿。
“女子也懂社稷?”
什么人在败我的好心情?
闻言,我眯着眼,不爽地抬头,看见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
我应该不认识这男子,但是莫名觉得有点面熟。
看他板着脸,我也没给他好脸色:“你谁啊,女子怎么就不能懂社稷了?”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但很快敛去。
他抱拳行礼道:“在下陈慕珣。”
小鸢睁大眼睛,指着他,结结巴巴道:“东、东安王二世子!”
我磕着手里的瓜子,漫不经心道:“就你家要举行庙会?”
且不说这些王府里的人跟皇帝关系不好,不会把今天听到的话到处乱说。
就算他们上奏,大不了我带我爹逃回萧鸣山。
我当年去萧鸣山可不是单纯找乐子去的。
萧鸣山作为赫赫有名的修行之地,弟子一身本领、大陆信徒众多,那个皇帝掀不起什么风浪。
陈慕珣支开小鸢,自己坐了下来。
陈慕珣很自然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方才听姑娘所言,对当今圣上甚是不满?”
我摆摆手:“没有的事。”
“姑娘放心,在下不会报官。”
陈慕珣以为壶里是茶,结果杯子放到嘴边闻到了浓烈的酒味,皱了皱眉,又把杯子放下了。
我看了他一眼,不作回答。
他也不恼,只是起身欲走:“还不知姑娘名姓。”
“不告诉你。”
他甚至笑了:“无妨,隔日再拜访姑娘。”
我看着他离开,思索着:隔日拜访……所以他是知道我的,那他还问我是谁干嘛?
陈慕珣……神经病。
在我带着小鸢到处吃喝玩乐、都快忘了陈慕珣的时候,陈慕珣来了,还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那天小鸢回家探亲了,院子里只剩我一个人。
我正点着油灯在屋子里做簪子。
外面有点风刮过。突然,一个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引起了我的注意。
大半夜的……不是遭贼了就是闹鬼了……
我颤颤巍巍地拿着当年师父赠的宝剑出门,只看见墙角缩着一个人。
没有关系,这是在我自己家里,有什么好心虚的……
我看着那一坨黑色的不明物体,大声道:“你谁啊!”
他抬起头,但天太黑,我没看清。
就在我心一横打算一剑刺过去的时候,他倒了下去,把我吓了一跳。
我小心翼翼挪过去,看清那人正是陈慕珣。
内心挣扎片刻之后,我决定把他带进房里。
我并不是很想救他。
大街上捡个受了重伤、还不认识的男人回家……怎么想怎么觉得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