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到苏京家楼下,绕了一圈,最终还是停在了集满脏水的路边。
短短几分钟内,每有路人从车旁经过,不是忍不住驻足侧目,就是直接拿手机拍照。
苏京觉得窘迫极了,却只能强装镇定,一边低头解安全带,一边轻声说道:“谢谢你送我回家。”
思年没有回答,只是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的脸。
说不上美若天仙,但却很能摄人心魄。
她那微微皱起的眉头,把眼底的无辜勾出来一丝,仿佛是受了委屈的小狗,在等待一只温暖的大手。
当她转身去开车门,思年一把抓住她手臂,问道:“你难道不请我上去坐坐?”
苏京惊讶地回过头来,迎上他真挚炽热的目光。
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后,她才斩钉截铁地回道:“不好意思,我家太小了,不适合接待访客。”
“那有什么关系?”思年单手解开安全带,“不能坐着就站着呗,总该有给人落脚的地方吧。”
说完他便推开车门,先苏京一步下车去了。
等电梯时,几个刚买菜回来的阿姨,见思年和苏京离得很远,就以为思年是一个人。于是说说笑笑之间,就将他团团围了起来。
“帅哥是刚搬进来的?”满头羊毛卷的阿姨问道。
思年微笑着摇了摇头。
然后花背心阿姨又问:“是来找人吗?”
不等思年做出反应,另一个大浓妆阿姨便道:“这一楼没有谁我不认识,你要找谁我可以带路!”
思年被吵得头皮发麻,扭脸望向苏京求助,却发现她竟然在幸灾乐祸。
于是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转身冲出阿姨的圈子,一步跨到苏京身旁,伸手揽住她的肩膀,然后向她们笑着说道:“不用麻烦了,我是去我女朋友家。”
阿姨们听完都盯着苏京,眼神里布满了复杂的迷思。
还好这时电梯门开了。苏京埋着头冲了进去。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那个举动,会让我成为这栋楼里,至少一个月的谈资!”她一出电梯便冲他愤愤地吼道。
“谁叫你都见死不救。”思年也不甘示弱地回嘴。
到了家门口,苏京气鼓鼓翻找钥匙,思年就乖乖站在她身后。
走廊像一条长长的隧道,光线很微弱,天花板伸手就能碰触。
思年虽是第一次见,却只在心里慢慢消化。
推开房门,走进房中,他首先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然后便看见一尘不染的墙壁,和那光可鉴人的地板。
在这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屋子里,除了书桌、衣柜和床,就再没有一件多余的家具。
床上的四件套洁白平整,简直像没有人睡过似的。
“要喝什么?”苏京从厨房探出头来,“咖啡,茶,还是白水。”
思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问道:“可以喝点酒吗?”
“……”
把逼仄的厨房翻了个底朝天,一共就找出两瓶酒来。
一瓶是烧菜用的黄酒,一瓶是骆霄从北华带给她的正宗二锅头。
苏京问他喝不喝白酒,他说都可以。
于是就倒了大半杯给他。
等他拿到手才恍然大悟,原来白酒就是白酒,而不是白葡萄酒的简称。
喝一口下去,又辣又烫,仿佛一团火冲进胃里,途经之处皆成灰烬。
不过他倒也觉得爽快。一天在公务上累计的烦恼,终于在此时烟消云散。
他索性一开心就坐在地上。
“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星禾端着自己的酒杯,跨过思年坐到书桌前。
“我说,苏医生,”盛思年红着脸仰起头来,眼巴巴地看着苏京,“你能不能对我温柔一点?”
苏京却冷冰冰地回道:“我好像并没有这个义务。”
“你看你这人……”
“别废话了,喝完快走。”
“你赶我走?”思年不可思议地问道。
“怎么?不可以吗?”
“从来都只有我赶别人。”
“那我就让你破例一次?”苏京说着就举起酒杯,对着思年一脸坏笑。
思年却没笑也没说话。
他愣住了。
在他过去的三十二年中,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
那么自在,那么松弛,那么不拿他当一回事。
就像他之前对她说的,“苏小姐对人没有盘算”。
因为她根本不屑于盘算。
她对自己充满了骄傲,骨子里透出的是一种坚毅。
他应该拿她怎么办呢?
他好像真的是束手无策。
苏京见他不说话了,也就边喝酒边想起了心事。
她在心里反问自己,今天为何会如此反常,竟然让一个妖孽般的男人,大摇大摆来自己家喝酒。
难道就因为他送她回家?
或是碍于他是她老板?
不,绝对不可能,苏京太了解自己的性格。
如果硬要找出原因,那也一定是因为老夫人的故事,加上她隐隐作痛的左脸。
此时此刻,盛思年就坐在她的脚边,喝醉了似地笑眯眯的,跟一个酒蒙子没有两样。
她好想揪一下他的耳朵,提醒他这是在谁的地盘。
“一个单身女人的家里,竟然还备着五十几度的白酒,啧啧啧,苏医生,你深藏不露啊……”盛思年口齿不清地说道。
“怎么?酒还分什么男人女人吗?”
“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苏京不耐烦地翘起二郎腿。
“我的意思是……”思年抬手捏捏鼻梁,“我的意思是什么来着?”
“喂,你到底能不能喝啊?”
“喂什么喂?我没有名字吗?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吗?”
“……”
思年又仰头喝了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