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园忘忧亭。
淮阳公主李忱正站在亭中望着前方园内的竹林碧色,神色悠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殿下,一切均已办妥。”
孟迟轻轻走到李忱身旁,脚步轻盈,声音轻柔,仿佛怕是惊扰到了她一般。
“嗯。”
听到来人的禀报,李忱微微颔首。又缓缓转头看向孟迟,目光清亮,眼底流露出一丝笑意: “坐下吧。”
“谢殿下。”孟迟向她躬身行礼后才依言坐了下来,神色恭谨,目光温和。
落座之后,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开口,气氛变得有些沉默。
“殿下,顾娘子来信。”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无言。
只见阿余从亭外快步走了进来,神色凝重。
李忱接过书信打开,目光落在里面的几行字上,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笑容,随后又抬眼望向孟迟,将手中的信递给他: “你看看吧。”
孟迟微微点了点头,双手接过信件后便认真查看了起来。
“恭喜殿下,局势已定,大事可成。”
看完信中所写后,孟迟也不由露出一个开怀的笑容来,对着李忱拱手道喜。
李忱闻言,嘴角微扬,脸上的笑意更为明显了: “不错,若是行事顺利,阿器那边应该也已办妥了。如今圣人那自有你干爹顾着,我们暂且不必过多操心,而民间事宜和其余安排又有顾姐姐和裴姐姐操持,只梁王那里还需我们再多注意。”
想到梁王,李忱不由顿了顿。她下意识地曲起手指轻轻叩击了几下桌面,沉思了片刻后望向身侧的阿余继续说道: “阿余,劳你再替我去传信给顾姐姐,就说让她再去见那李弘皙一面,然后告诉他——‘时机已至,韦汲约莫已经发现了问题,是他出场的时候了’。”
“是,奴婢这就去。”
阿余点了点头,应声答道。可正当她欲要迈步走出亭外时,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瞥了一眼守在园子入口处的两人,迟疑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朝李忱提醒道: “殿下确定,这两人可信吗?”
李忱闻言,眉梢轻挑,也随阿余的视线朝亭外望去。
只见两道熟悉的身影赫然立在那里,正是承平殿中随身伺候的岸芷和汀兰,李忱于是也便收回了视线,朝阿余淡淡笑道: “阿余放心,她二人虽非你一般伴我长大,但也跟了我好几年了,身世清白、办事得力,还算得上可信。况且,我们如今商议之事,她们并不知情。”
如何不可信呢?李忱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纵是上一世她落得个身死谋逆的罪名,这二人也未曾背叛过她,最终还因此被坐罪处死。所以,若要论信任,至少现在,她们二人都不应当是她起疑的对象。
“诺,阿余明白了,这便先告退了。”
听见李忱向她解释,阿余也便放下心来。毕竟也是和自己同宫而住了好几年的姐妹,若非是公主所谋之事太过惊世骇俗,不宜泄露出去,她也不愿怀疑起岸芷和汀兰来。
待阿余走远之后,李忱这才将目光移向了孟迟。
见他双眉紧蹙,面色犹疑,李忱便知他还在思考着方才的事,于是出言询问道: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李忱问完这话以后,便随手端起了桌上的清茶,淡淡抿了一口,然后静等着孟迟回话。
孟迟听罢,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并没有直接回答李忱的问题。他的神情显得颇为凝重,仿佛在纠结着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忱见状也不急着催促他,只继续饮着那杯茶。
未几,孟迟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朝她开口询问: “殿下如此忌惮吴王么?若依先前之计,这个人应是陈王才是?”
孟迟虽然还是问出了口,可始终垂着眼眸,看不真切此刻他脸上的表情。
但李忱知道,这并非他想对自己说的话。上一世,她与孟迟相交多年,对他之事不可谓不了解,可以说,她二人之间便无不可交谈之事。所以,她自然知道孟迟方才犹豫的并非此事,若只是因为李弘哲的案子,他又何必如此谨慎?不过,他既打定了主意要先瞒下去,她也不好主动追问。
“纪王那边,本宫另有安排,只我这三哥,虽是个不足为虑的,但还是小心提防的好。”
李忱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站起身来,踱步到了亭前,眺望着远方。
此时正值正午,但秋日劲爽,身处满园竹韵之中,葱郁清幽,竟也感觉不到什么燥热。
孟迟听罢,便明白了她的用意。他本就未对李忱的选择起疑,此事要成,便离不了韦汲。而韦汲此人又与吴王牵扯甚广,如何也脱不了关系,所以这颗棋子便只能放在吴王身上。更何况,无论吴王再如何平庸愚蠢,只要他是个男人,是皇帝的亲子,这便足够她们提防的了。
只是李忱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意外。即使有太子和陈王珠玉在前,她也成竹在胸,胜券在握。可唯独对上这位不起眼的吴王,她却表现得如此小心谨慎,这不由让孟迟对吴王此人产生了探究之意,也对自己起了质疑之心──莫非自己原先竟是看错了他?
看来,还是要再寻个时机去探一探这吴王的虚实。他心中暗下决定,又并不打算让李忱知道,于是也不再追问,只顺着李忱话中之意继续往下思索。
沉吟了片刻后,他缓缓吐出两个人的名字: “李弘皙,韦汲。”
“殿下妙计,韦中丞既是吴王怀的丈人,此案由他主办,李弘哲怕是逃不了死刑,也就必然会引起梁王对吴王的不满。又让人故意留下个破绽,让韦中丞查案时可以借此想到李弘皙,从而将他推向吴王一派。
如此一来,吴王既掌握了他谋害亲弟的把柄,又可助他谋取到世子一位,增大自己的势力。若是吴王真有心于那个位置,又怎会不将李弘皙纳为亲信呢?”
“不过殿下就不怕李弘皙真成了吴王的人吗?”
李忱闻言勾了勾嘴唇,轻笑出声: “至少如今,他还不会。太子一日不倒,这些皇子终究也只是皇子罢了,圣人都未曾放在眼里过,他又何必弃近求远?”
“殿下高见。”孟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