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峦枝照往常一样,坐在床边替朱炯的伤处推拿。
朱炯受伤的那只手已经包裹好了伤药,垂在床边,他的头枕在枕头上歪向一边,或许是因为这几天太过劳累,他渐渐睡着了。
谢峦枝打量着他的侧颜,不得不承认,他的长相的确十分俊美,当他睡着的时候,那种暗藏在眉眼间的阴郁戾气消散而尽,看着竟有几分无害的温和。
似乎是梦到了什么,朱炯的眉眼显出挣扎之色,嘴里呢喃着什么。
几个字飘进她的耳朵,“……子……安……”隐隐约约,不甚分明。
谢峦枝的手僵住,心中惊疑不定,他是在喊子安么?可这分明是她上辈子用的字,现在的朱炯为什么会知道?
她停住了动作,思索片刻伏低身子凑近到他嘴边,想要听得更仔细一些。
这次,声音更清楚了,“……站……站住。”
谢峦枝松口气,原来是在说站住,她暗笑自己实在是疑神疑鬼,如果朱炯也回来了,早就该发作了,她都不敢想象那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突然,朱炯睁开了眼,和谢峦枝的目光直直对上,近在咫尺。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谢峦枝反应过来,讪讪地笑了两声,“奴婢……奴婢是看到殿下枕边有碎发,怕戳着陛下的肌肤,所以——所以来捡一捡。”
说着,她一边胡乱捡了几根床头的碎发一边站起身。
“殿下,已经推拿好了。”
“噢……”朱炯应了一声。
谢峦枝问:“殿下,你刚刚可是做梦了?”
“我说梦话了?”
“是,就听到你在喊站住。”
“我似乎的确梦到我在追一个人,不过——”朱炯搜了搜太阳穴的位置,“醒来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能在梦里还被殿下记着的,肯定是很重要的人,莫非是殿下的仇人?”
“可能……是吧。”嘴上虽如此说,但朱炯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那不是他的仇人,而是一个他很想见到的人。
这时,八宝进来了。
“殿下,陛下派人送来了许多上课用的东西,您去看一眼吧。”
过几日庄品茂就会来明泽堂给朱炯授课,皇帝派人送了些书本和笔墨纸砚过来,按理朱炯得亲自出面以示尊重。
谢峦枝趁机说:“那奴婢去取饭了。”
她今日在路上走得比平常更快一些,早早就拿了食盒返程,在一个偏僻的路口停下,躲在角落里伸长脖子等待。
终于,一个小小的警惕的身影出现。
她挥了挥手,小声道:“这里。”
小茗子看到她,小跑过来,还有些喘气,“阿峦姐姐,今天货到的迟,你等很久了吧。”
“没有没有。”谢峦枝说,“东西都拿到了么?”
小茗子用力点头,把怀里的包袱交给她,“姐姐要的东西都买齐在这了。”
谢峦枝笑意绽开,“那太好了,实在太谢谢你了,小茗子。”
小茗子略有些害羞地挠了挠头,“不过帮忙跑跑腿而已,不算什么,姐姐不必客气。”
“你没和别人说是我要吧?”
“姐姐放心,要有人问我就说是我自己要的,他们一般也不会问仔细,做这个的都有规矩。”
“那就好。”谢峦枝说,“幸亏有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谢峦枝知道小茗子有从宫外买东西的门路之后就一直盘算着要让他帮忙,前几日特意在送到路上寻他,寻了好几天才碰上,小茗子答应下来并约定好今天在这里拿。
谢峦枝拎着刚到手的包袱,心情愉悦极了,踏进明泽堂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笑。
八宝在库房整理刚刚送来的赏赐,只有朱炯一个人在殿内,他坐在桌边,看起来像是在等她。
朱炯问:“今日怎么这么久,你去哪里了?”
“殿下在担心奴婢么?”谢峦枝笑眯眯地问。
“送赏赐的人都走了许久了也不见你回来。”
“奴婢去找小茗子了,所以路上耽搁了一会。”
朱炯的眉头不自觉蹙起,“小茗子?就是那个送你鸡蛋的小太监?”
他立刻变得十分不悦,“你怎么又去找他了。”他清楚地记得上次阿峦是因为什么与他发生争执的。
谢峦枝说:“殿下消消气,奴婢找他是有正经事让他帮忙。”她把手里的包袱举了起来。
“这是什么?”
谢峦枝略带些得意地炫耀道:“其实奴婢托小茗子走他们太监所的关系从宫外头买了些东西进来,当然,调用了一点殿下之前给我的那盒银子。”
“银子不重要,本就是给你安排的。”朱炯问到:“太监所的关系?”
“是的。”
谢峦枝同他介绍了一番后说:“这条线都是最底下的普通宫人在用,不容易被注意到,可以安静低调地把东西弄进来。”
“你买了什么东西?”朱炯真有些好奇了。
谢峦枝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看起来像是用铜制的浅浅的盘子,边缘有四个均匀排布的挂钩。
朱炯拿了过来,“这是——做什么用的?”
谢峦枝说,“天气渐渐冷下来了,那些饭菜一路过来本就不够热,等殿下试过毒肯定早就冰得不能吃了。”
“到时候宫里不是会下发碳盆么?把这个盘子里装了水放在炭盆上烤,饭菜的碗碟放在水里,能保温很久,至少有热气在,外头很多卖小食的摊贩都在用这个东西,我之前看见过,所以就买了个回来。”
朱炯有一点诧异,他没想到这东西是为了他才买的,冬日未到,阿峦已经考虑得如此仔细了。
他拿起包袱中另一个用油纸袋包着的东西,“这是什么?吃的么?”
说起来这又是谢峦枝一件得意之物,她献宝一般夸耀道:“这可是好宝贝,殿下看看能不能认出来。”
朱炯依言打开纸包,里面装着的是一些粉末状的东西,他仔细打量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