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饭,朱炯对谢峦枝说:“阿峦,陪我下盘棋。”
谢峦枝叫苦:“殿下,今日就不必了吧。”
朱炯瞥她一眼,还未说话,八宝先假作训斥:“阿峦,殿下的吩咐你怎么可以讨价还价,还不快去把棋盘拿来。”
谢峦枝只得依言照办。
摆好棋盘,朱炯摸了一颗棋子放上,说到:“你便这样不想与我下棋么?脸快能打结了。”
谢峦枝苦笑道:“奴婢是因为太过敬畏殿下的棋技了,殿下又不是不知道,只要和你下棋哪怕让子我都没有赢过,而且一次比一次输得惨,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无妨,我不笑话你。”
“可是殿下的棋路中每一步都是杀气,步步紧逼,我实在有些招架不住。”谢峦枝说,“今日殿下的走子风格比往日还要激烈,丝毫没有任何迂回婉转的意思——殿下正在想谁?”
“你没想过也许会是你么。”
谢峦枝说:“不会的,这点自知之明奴婢还是有的。”
“我现在是殿下身边的小宫女,殿下若有不满直接将我换了就是,何必如此杀意腾腾。”
“是贵妃么?”她问。
“是啊。”朱炯一边走子一边说,“成氏,我必杀之。”棋盘上又一块地盘沦陷了。
谢峦枝小心地问:“殿下,贵妃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奴婢曾经听说,贵妃与皇后娘娘是亲戚?”
“早就不来往的远房表亲而已,当年我母妃一时好心,收留她在王府住下,却没想到自己是引狼入室,被反咬一口。”
“皇后娘娘定然是一个很温柔善良的人。”
朱炯的手微顿了一下,他说:“母妃的确很温柔善良。”
朱炯没有说出口的是——只是太过软弱。
他宁愿他的母妃泼辣恶毒一些,也好过善良却软弱,这种品格实在太过无用,就像明晃晃地在脑袋上写上字吸引恶人的欺负。
“啪嗒——”
随着朱炯的一枚棋子落下,谢峦枝挫败地将手里的棋子一丢,“我输了。”
“还不错,有长进。”朱炯罕见地出口宽慰了她一句。
听着完全高兴不起来啊,谢峦枝忍不住想。
她动作利落地把所有棋子收拾好,而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包着的东西推到朱炯面前。
“殿下,有件事要向你禀告。”她一边说一边把帕子里的东西揭开给朱炯看,竟是一只水头上佳的玉镯子,“今天路上有个宫女拦住我塞给我这个,说是贵妃赏的。”
“贵妃终于想起来你这步棋了?”朱炯拿起镯子仔细查看,“料子不错,是块好玉。”
谢峦枝分析到:“贵妃定然是觉得现在火候到了,这几个月因为二皇子生病的缘故,陛下越发忽视明泽堂,几乎整天都待在贵妃那里,两边一冷一热,奴婢现在应当能够很清楚地认识到了。”
“而且今天又是二皇子的生日,到处都在为庆典准备,这种对比越发明显,若奴婢心中有什么想法,也该酝酿得差不多了。”
“若这时伸一根橄榄枝过来,怎么想都觉得奴婢应当会蠢蠢欲动。”
虽然确信阿峦不会背叛自己,但贵妃胆敢把手伸过来,还是让朱炯感觉到了一种领地被侵犯的极大的愤怒。
朱炯问:“她们同你说什么了?”
“大概就是说贵妃娘娘知道我过得不好,很怜惜我,贵妃现在十分需要像我这样聪明伶俐的帮手,如果我能帮到她,她定然不会亏待我,日后有机会会想办法把我从明泽堂调走。”
“还说明泽堂已经被陛下忘得差不多了,陛下宠爱二皇子,想要二皇子继承大统,定然不会抬举殿下你来给二皇子留下隐患,说不定被关一辈子也是可能的,让我不要犯傻将自己的青春年华葬送在这冷宫中。”
说完谢峦枝摸摸自己的鼻子,“没想到贵妃娘娘还挺重视我的,软硬兼施,不过——”她一笑,“奴婢头脑伶俐心思清明,又对殿下忠心不二,自然不可能被她欺骗。”
朱炯眼中的戾气消散了一些,他放松身体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坐姿,问到:“那你怎么回的?”
“我先含混了过去,说事关重大我得仔细想一想,然后……这不就来请示殿下了么。”谢峦枝说,“那个宫女让我后日给她答复,若不答应,这镯子便当贵妃给我的赏钱,若答应,便先想办法偷一副殿下的字过去,后面还会有其他好处。”
偷字只是件简单的小事,从简单的小事开始一点点诱惑着她,等拿了她的把柄她再想回头也来不及了。
谢峦枝说:“我可以先假意答应,与她们虚与委蛇,寻找她们的破绽,说不定日后可以来个将计就计。”
的确是个好办法,朱炯心知肚明,然而话到嘴边他竟然犹豫了一下。
他还是听从了自己的心意,“不了,东西还回去直接拒绝她,就说你不敢。”
“为什么?”谢峦枝问。
“我不喜欢我的人与她有任何牵扯。”
朱炯只给出了一半的理由,还有一个原因是他觉得可能会有危险,他自有许多时间和手段去对付成贵妃,还没有到需要拿阿峦去犯险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