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正是倒春寒的时候,阴恻恻的天气裹挟着湿冷的风完全渗透南徽市,总是很难看见湛蓝的天空。
这个时节南方的气温,是能避开棉服钻入骨子里的冷。
更讨厌的是,周六还要在学校上半天课才能放假。
可作为高二生,她也不能因此抱怨什么,总归是又熬完了一周。
天空雾蒙蒙的,有点灰,飘着丝丝点点的雨。
她天生怕冷,体质又一般,转来南方上学后,手脚整天都是冷的,穿再多也没用。
冒雨快步走在路上,一阵风吹过,许芝涵打了个寒颤,瞬间觉得自己冷得厉害。
细腻的雨珠沾在她的身上,将额头前的碎发打湿,那些乌黑头发便一缕一缕的贴在她的太阳穴处,显得有些狼狈。
还是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等雨小一些再走回家吧。
许芝涵丧气的看了一眼路边店面的招牌,迈开已经冷得发麻的脚,走了进去。
小餐馆主打是做面食的,里面的人不算多,基本上都是学生,有三中的,也有一中的。
一中和三中这两所学校离得很近,转个弯就隔了条玉林路。
但两所学校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中是市重点高中,三中是普高。
一中冬天对校服有着装需求,许芝涵放眼望去看见餐馆最里面的位置坐了几个穿着灰色校服的一中学生。
他们好像也是刚放学,边吃着面,边聊天。
忽然,莫名的,许芝涵的视线被其中一个低着脑袋,完全看不到脸的男生所吸引住了。
别无其他,她只是看到了一双特别好看的手,骨节分明,薄薄的肌肤下,透出了几根青筋,每一根都显得修长有力。
尽管店内白炽灯洒下的灯光十分糟糕,阴影打得又糊又散,却丝毫没有削弱那双手的半分美感,漂亮得像精心计算过比例的石膏雕塑。
那个男生抓着一次性的木筷子,依旧低着头,手里的筷子挑着碗里的面,将白细的面条绕到筷子上,又泄力慢慢松开筷子,看着面条划落汤碗里。
南徽市大部分高中生校服都是灰色的,然后袖子的两侧会印一些黄色的线段图案,毕竟“灰黄”和“辉煌”谐音,也算是学校对学生的一种希冀。
是校服就不会太过美观的,只是那个男生手长腿长肩膀又宽,仗着极其优越的身型,将普普通通的校服穿得特别有味道,不看脸就觉得帅。
身上的冷意让许芝涵回过了神,她漫不经心的将自己的视线移回餐馆墙边的菜单上。
毕竟再看下去,就不礼貌了。
在四块的酸菜肉丝面和三块钱的小馄饨中间犹豫了两秒,许芝涵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老板,一碗小馄饨在这吃。”许芝涵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棕色印花钱包,取出三枚银色的硬币,递给老板。
这家店的厨房是在门口,一张揉面的桌子,一个连着煤气的大锅子。
小餐馆里面很旧,桌子周围放着的板凳是那种廉价的深蓝色塑料,店铺的最里面全是男生。
许芝涵自觉还没修炼到能无视所有人的地步,于是挑了一个靠门口,虽然有些漏风,但人少的位置。
书包还没放下,老板就叫住了她。
“诶!正好!这里有一碗小馄饨!刚刚出锅的,还没冷呢,你端过去吧!”
饭店里的胖老板接过钱,嗓子又糙又干,听到许芝涵要点小馄饨好像特别开心,笑眯眯的把揉面桌子上撂着的一碗小馄饨递给女孩。
许芝涵没有着急去接老板递过来的碗,而是打量胖老板手里的那碗馄饨。
那陶瓷碗里的馄饨显然放了有段时间了。
这么冷的天不仅没有冒热气,汤里浮着的馄饨皮都是一副快要涨散的样子。
大概是这老板之前给客人下错了馄饨,多出了一碗,现在正好给她?
许芝涵眉头蹙得更紧了。
今天淋了雨已经够倒霉的了,许芝涵可不想花钱吃一碗冷掉,涨掉的馄饨。
“我不要冷掉的馄饨,你重新再煮一碗给我。”许芝涵开口强硬的拒绝了。
“哪里冷了?不还热的吗?”
也许是觉得对方孤零零一个人,又是个女孩子,好欺负,刚刚还笑着的老板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皱着粗黑的眉毛,像是在责备许芝涵的不懂事。
“我不要,你重新再给我下一碗。”许芝涵有些懊悔自己给钱给早了,看见对方这个态度,她心里更加不爽。
“小姑娘的嘴就是挑!这馄饨好好的,怎么就不能吃了?多事!”老板看许芝涵丝毫不退让的样子,面上十分恼火。
碰的一声,馄饨碗被他重重的砸在揉面的案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要么给我重新煮一碗,要么把钱还我。”看见老板这个态度,许芝涵声音冷了下来,一字一句的说着。
如果是个性格软一些的姑娘,可能已经被吓住了。
可许芝涵性格刚硬要强,对于如此不公平的事情,反而会激起她骨子里的叛逆。
即使清楚到最后吃亏的肯能是自己,但她也依旧执拗的不退让半步。
“煮煮煮!我什么时候说不给你煮了?小姑娘家家的,心眼比针尖小,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开不起一点玩笑!”老板没想到许芝涵能这么较真。
老板没好气的转身,从一个搪瓷碗里,数出十几个生馄饨,随手丢进翻着热气大锅里。
许芝涵没有再去和老板争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下次再也不来这家店了。
她垂眸从桌子抽出一张纸,认真的擦着面前的木桌,擦完后将纸扔到脚边的垃圾桶里。
带着糟糕的心情,等待自己的午餐。
“杨磊,那碗馄饨是不是老板之前给你下错的。”
面馆最里面那一桌后面,那个一直低着头的男生忽然抬起头,放下了筷子。
这一顿饭,吃得他心不在焉的,转而对身边一个正在玩手机的男生说道。
显然,他也一直在关注着许芝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