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眉头。
她抬起头,看到顾妄依旧坐在蓝色座椅上,冷森森地看着那个男生。
他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回道:“是啊。更喜欢搞你追不到的那个同桌。”
“顾妄,你最好给我放尊重点!”
提到“那个同桌”,男生明显像触到了什么逆鳞,顿时不淡定起来,空气中弥漫出微妙的火药味。
反观顾妄,说完这句话后,就气定神闲地倚在座位上,手肘往后一搭,“居低临上”地笑。
看起来,胜负已分。僵持了一会儿,在黄头发男生的劝说下,那个男生悻悻地走了。
人一走,顾妄的眼神迅速灰暗冷淡,睫毛低垂时,竟显得有几分落寞。
“他们以前应该是朋友吧?难道顾妄曾经抢了他的女朋友?”无数的想法,在张予牧心里奔腾。
“先走了。”半晌,顾妄起身离开,脸上已看不出其他情绪。
身后的食堂阿姨在收拾餐具,四周坐着的同学越来越少,但张予牧,还顿在原地,大脑不断地过滤和分析着,刚才那几句话背后的信息。
食堂门口,顾妄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回头,语气平静:“明天给你带早餐,还你这半碗粉。我不想欠人任何东西。”
张予牧怔了一下,思索片刻后,咬牙说下了这句话:“既然如此,你直接给钱吧。”
“5块。”还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臂,展开五个手指,像个尴尬的招财猫。
顾妄沉默了片刻,开始掏口袋。
她可不想因为买早餐这种事,而被班里的同学误会一分一毫。
流言这种东西,有时候就算只有一个眼神,也能发酵变味。
何况,刚刚的顾妄同学,那样熟练地露出玩味的笑,看起来真的……有点不良少年。
很难想象,他的初中时期是怎样的。
难道和她在五中念书时,遇到的那些小混混同学一样,呼朋引伴、勾肩搭背地…谈恋爱?
她突然觉得他的形象崩塌了一点。
但抬头看到顾妄的脸,又被他那冷峻出尘的颜值,力挽狂澜了回来。
好看是好看,就是总喜欢臭脸,比如现在。
“你到底要不要?”顾妄看她莫名其妙发起呆来,有些不耐烦。
他抓起她的手,将钱塞到了她的手心里,然后转身离开。
快疯了。张予牧晚上躺在床上,一直在想事情。
不仅因为顾妄和那个男生的对话,还因为……他握了她的手!
她长这么大,连男生的手臂都没碰过。他刚才居然就那样自作主张地,握住了她的手背!
虽然很短暂,但她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厚实的温热。
半晌,意识到自己居然在为这种微小的事情辗转反侧,张予牧看了看天花板,开始觉得自己很可悲。
对于常人来说,很简单的接触,都能让她如此在意。
也是上学以后,她才发觉,原来人与人之间的一些接触,不是非要很亲密才能进行的。
比如说,牵手、挽手,甚至和对方同吃一样东西。
小学时,有个笑起来有虎牙的女生,第一次牵她的手去上厕所,她就感到浑身不自在。
从那以后,她发现自己,原来对亲密举止是如此的抗拒。但为了融入群体,她还是掩饰了很多年。
每当有热络殷切的同学,有意无意的,来挽着她的手、靠在她的肩头,甚至是抱她搂她,她都会假装自在地接受。
其实,全身上下,凡是被触碰到的地方,都僵硬麻木得像是假肢。
简单握一下手,对于顾妄这样的“正常人”而言,只是很寻常的举动吧……
张予牧猛然回想起,自己原来就读的破烂五中。
每当她为了看书提前到教室,都能看到教室后排,有几个早熟的同学,抱在一起旁若无人的亲吻。
她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对自我的怀疑。为什么,只有她不行?
——不是要亲密到接吻的程度,至少要可以坦率自如地接受同性间的接触吧。
很明显,这是一道永恒的难题。无论去到哪里,她都躲不开。
只要有人的地方,有交往的需求,她就必须得紧绷着四肢,尽可能忽略自己的身体排斥。
即使是在高中阶段,也不例外。早读结束后,前桌于金玉挽着她的手下楼做早操,也是这样的。
张予牧的手臂只是柳条一样垂摆,被她挎着,在拥挤的楼梯,如何行走不方便,于金玉都执着地不放手。
早操结束后的校长讲话,若是前后排队站着,于金玉必定要从背后搂上来,把脸埋在她的后脖颈处,再探头探脑地,和隔壁排的男生说说笑笑。
她自然每次都只是笔挺地站着,如同一尊雕塑。特别是顾妄因为身高,总是排在最后头。
她一想到他在后面,可能看到自己跳操的滑稽样,看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就只能四肢不协调,生硬而谨慎地完成每个动作。
啊!该死的拘谨,该死的躁动,该死的社交和数学,该死的青春期!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