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孩子?”他一点不耽搁,用臂围住了我身边。
“我随你从洛阳回长安时,并不爱你。”
“我知道,你想回去。所以想用孩子留下你,都过去了,我再不会做那蠢事了,我们回家好吗。”
“我无家可回了。”我拿开他的胳膊,实事求是道,“他们认,我愿照顾他们,不认,也还有你。我没能力抚养他们,更不用说都带走了。”
“一点回转都没有吗?”
“有。你杀了宇文导和冯翊公主,昭告天下何道千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我已经舍弃了肥什、元宝和菩提,不能再把菩萨和萨保弄折,不然对不起我几个哥哥。冯翊没犯错,一直无怨无悔,我不能再对不起她。”
“所以你对不起我,任意抢劫高季式?”
“不是的,你当时是为报复我,我不信你真嫁一个小白脸,”他还想说,我噙住眼泪,“你走,我不跟你争论,我也不想再杀一次你。”
“好,我走。”他咬唇,随即又回头,连连举着手,“我走,你千万别动气,别动气……”
牌摊得不欢而散,他顾忌着什么,又想先稳住我。但这般拖下去,真得有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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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停留后,他真地离开了。
夏州人穷地恶,除了卫边,现在根本没有争的必要。姐弟俩像两个王,除了夏宫,他们无所不往,无拘无束,姐姐本来瘦瘦小小的,近来也胖了高了点。但他们始终和我保持距离,哪怕我为他们精心烤了爱吃的肉糕。
弟弟抱着算盘,挠头望着我身后。我不解,欲问他,他一溜烟跑开,爬上李灵杰的马驰走。
我摇摇头,强笑,没走几步,笑容渐渐僵住了——地下红红点点,是什么,好像有一段路,我失手回望,血一样的梅花,在我脚下重新又滴下一朵……
“无大碍,天热,夫人少操劳便是。”艾香中,人声脚步声彼此不清。
我望着旋转的天花板,费劲儿地理着,等理清,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孩子都清楚的事,我却到现在才明白。他知道我走不掉,也算准我为了小生命不忍心。
我一开始决心是零,后来稀里糊涂有了姐弟俩,如今还怀上了一对。我欲哭无泪,几年辗转,几度生死,最终还是活成了最怕成为的模样——
黑夜太短,来不及做梦,转眼抬头,就是一个天明。
“我想跟你说的,担心你又难过到哭。”他伏在身旁,不知为什么而忧伤。
“我不会再哭,喜事,哭什么。”我好像彻底认识他了。
外面有人在割阿芙蓉株了,它们治疼,自己却不感到疼。虽然腐烂在地里,来年还会旺盛地发芽抽青,到春天如火如荼地妖娆开花,且大部分的它们,会整株地成为我的药渣。
我很满足,也应该知足。
空气新鲜,水和食物无污染的,很多人,不需要勾心斗角,一路走来,有很多人爱,这个时代最动乱,也最自由,最黑暗,也最耀眼,最绝望,也充满最多可能。
“那鱼,本为你钓,你不该执拗不放手。我一见你,却忘了跟你说。”
“往后你再帮我钓。我们新建成的家,哪里有满池的芦苇。”
“好,明天去。明天,我和孩子再也不分开,明天,我要做最幸福完美的女人。”
他不住点头。过了好久,才在外人再三请求下,放手,缓缓步入另一种黑夜。
从人打来热水,我整好头发衣衫,让她下去。之前是我奢侈地享用它们,现在也轮到它们奢侈一把了。
我左手执着剪刀,对准手腕和花房,一起剪下,含笑搭到银盆水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