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那处洞窟。没记错的话,太像何僧人锦囊里的手绘了。
可是,我进出杨山这些天,为何现在才发现它呢?
权衡良久,我提着灯,决定一探究竟。
气喘吁吁地转过去,我才想起来,这座山我来过,当时慧空跟我介绍过,说这是前燕时凿的洞窟,不过还没塑好群佛像,慕容氏就被消灭,洞窟也随之荒弃,加上多山雨泥石,四面彻底被封死。今天里面怎么现出光亮来了?
窟内映出半圆的穹顶,虫声,蛙鸣,在雨后的林里遥相呼应,有鬼我也不怕,我提着灯,还是继续往前走。
跳跃的光亮近前,是一块崭新修长的石碑,上面刻着浑厚的两行字,鲜卑语和汉语分别书写道: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②
没有名姓,没有墓志铭,墓碑上只有这两句话,行事方式,很宇文泰。
好山好水好阔绰,他真是好眼光,选了这块风水宝地,一抬头还能望见杨山。
我空伫立着,不知该作何感想。
那晚联诗对句,他坐在我俩中间,半句也不曾插上嘴,一轮轮下来,一直不停在喝罚酒。
他不是一句不懂,至少我说的这两句,他是心懂了的,凭他的反应能力,接歌词过去完全不成问题,可他选择依旧笑着倒满自己的罚酒。
像尽力倾倒掉此生的孤独。
不可能的事,就不该一意孤行坚持。
如意锁后,透出微弱的光亮,微凉的风吹着门板,好像故意给风雪留门一样,我比划着,现在衣衫较薄,目测我能挤过橼木进去。
我深呼口气,望着半圆的窟门,决定继续近前探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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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过灯盏,我照着进了石窟内里。
令人意外的是,里面一点都不阴森,反而飘来浓郁的清芬和芳甜——
宇文泰棺椁前堆满了白莲和山白菊,棺前矗立着一座七层的长明灯,上面似乎刻漏似的,规律着滴油到各层盏托上,怪不得看起来光亮不一,照这个趋势估计,燃上个三两天不成问题。
所谓的随葬品也极简,除了一副他心爱的樗蒲盘,就是一整张黑狐狸皮,里面躺着一把镶宝石的匕首,一串沉香木佛珠。
其他再就没了,甚至连棺椁都没有什么修饰,就是许多荷叶彼此交错覆盖,以至于你能清清楚楚棺内的一切人物。
荷叶下覆盖的是宇文泰么。
我不感兴趣,转过身去看四周的洞窟,这是一个废旧的佛龛,窟内绘着不少的佛经故事,赭红钴绿金黄清晰可见,弯曲的线条流畅明快,人物栩栩如生,一步步移过去,连门外汉的我都能感知佛对众生的慈爱悲悯心肠,从释迦牟尼降生到成佛,妻子父母皆修成正果……
手里的灯光渐暗,我也隐约听到外面起了风,也许随后就会下雨,想转个弯往回走,可是一眼恍惚,扫过一座似曾相识的佛龛。我擦着双眼,紧紧握着手里的灯,小心翼翼地上前——
墙角的佛龛,塑着一尊站立的菩萨像,她穿着白衫青裙,肩上是精美的披帛,最引人注意的是,她洁白如玉的脖颈稍侧,双眸如春水含情,盈盈凝视着你笑……
我捂住要跳出的心,这不就活脱脱的我吗!
顾不得熄灭的灯,我扭头盯着明暗不定的墙角,不,还有不一样的地方,我的手停在了锁骨之际,这尊石像,虽然窟内微光,但她几乎跟我一模一样,除了没有何僧人给的一套银饰。
想到这,我不由自主地取下了颈上项圈,除了我身上的声音,四周几乎没有任何动静,我不知从哪来的胆量,略一停顿,继续褪下手脚上的银饰,对着石像拜了拜,然后一一戴到了她的身上。
“如果神明有知,请佑我回到当初。”
这一次,我跪在蒲团上,对着她敬重地拜了一拜。
刚起身,白晃晃的闪电劈来,倏忽之后,雷声轰鸣响彻山洞,骇得我捂着耳朵,越急越慌越慌越乱,脚下似乎滚球般,不听使唤,不仅人跟着东倒西歪,两边墙壁和画上的人像,似曾相似地也一起拥挤着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