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目,处理完公务的他,翩翩下马,遥遥策马离开的,是个年轻的鲜卑女郎。我在大巫师升天仪式上,见过她,她是斛拔从事的妻妹,目前还没有婚配好。
我握紧了葫芦里的汤药,似乎它们已冻成冰一样。我答应尉迟夫人,会跟他好好过日子,可,我并没有为他做过什么。更没想过,第一次我们商量的事,是喝一副附子红花汤落胎。
他见我注目别处,主动聊到女郎,“斛拔夫人的妹妹,她家老爷子派女儿来管防务,这个女孩子挺固执,跟她说我有妻子,她坚决要来看一眼,这不,服气了,才走!”
“是她的自由,也是你的自由,我请你来,不是为这。”
晚风吹着我的碎发,我顾不得去捋,默默打开葫芦递给他。
“喝下去,他会流进这红色土地,不过,他在我身上,也是你的骨肉,我肯定要听你的意见。”
相较我的迟疑,他神情一晃,攥着葫芦的手发出了汗,不过片刻,他十分冷静地递给我,在旁边主动开导:“我们儿女双全,你若嫌蔡佑太大,菩萨或盛乐的孩子抱来一个收养也行。”
他埋头紧紧相拥,“都怪我,我不是个好丈夫,肯定也不会成一个好父亲。大夫说你先前伤了身,好不容易调好后,又水土不服状态欠佳,不管如何,我都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我从拥抱中抬头,两滴泪,滚烫落下,重重地牵住我前额的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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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落尽,被风开始呼啸,明年春天才会绵延万里,红紫之气蒸蒸若霞。
他会胎死腹中,还是会可爱地绽放在五月,亦或是不幸来此人间?
“别犹豫了,失眠伤神。”一脸疲倦的他,翻身安慰起我,“能歌的人听觉都异于常人,你这几天都没睡好,你一动,我就害怕,我们说好不生子,别劳神伤着身子好吗。”
“你喜欢孩子吗?如果他出生后,因我们遭罪怎么办?”我蜷在他臂弯,我稍微一动,他整夜不敢合眼,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的孩子,肯定我最喜欢,我第一次见你前,就察觉到玉石相击,心就莫名动了一下,再后来,它再也动不了,我曾想过十几个孩子的名字,可再多的他们和你抉择,我只能保你。”
“我不怕怀他有危险,我怕生下他保护不了他。大巫师归天前,告诫我不要违神的旨意。我不信神佛巫道,但是我不敢保证孩子的人生没有不测。”
“我没做过父亲,但我父亲肯定不知道,他战死后,我的哥哥们也纷纷牺牲,我接手的宇文家除了孤儿寡妇,祖业凋零地已经所剩无几,不是贺拔公好心收留我,我现在估计正在阴司跟父兄畅饮。
我很感激他们,赖兄长的护佑,我得以存活,父母则给我莫大的财富——他们送我来到世上,还给了我他们所能给的一切。如果他们在天有灵,我想他们肯定在天上看着我,笑着看我替他们继续精彩地活。”
“相士跟我父母说我命很好,何高僧说我命并不好,好与不好,我都得继续好好过,我也不知道未来有什么,但有一点我能确定,我会像父亲哥哥们那样,把所有的一切留给家人,在战乱灾难来临时,肯定要挡在妻子儿女们前面。”
眼睛再度暖湿,我不想重复自己被抛弃被收养又被迫分离的命运。
“宇文君,如果孩子生下,不管我们感情在否,孩子跟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