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灵杰就行,我早已不是将军,如今拜了山师作修道人。”
**
一个被遗弃无家可归的女人,一个败退到无路可走的男人,悲剧逢上悲剧,画风变得莫名滑稽和可笑。
“那么高的崖,你伤口那么深,还好有枚玉挡了下,不然潭水一激,大罗神仙也没辙。”他捣好药,让我自己来敷,我谢过他,悄悄放到了一边。
“你应该感谢山虎,它那天饿到去潭里捕鱼,结果救上来一条美人鱼。”
他清爽笑着,一只雌虎,正趴在柴门处嚼着骨架,听到喊它,睁着圆眼,扬着细长的尾巴。能骑虎去征战的男人,如今满山去挖野草充饥,找点荤食还要去喂老伙计和小黄狗。偏偏开心地跟没事人一样,奇人。
他也不讳言那些惨败过往,“跟吐末将军被高敖曹追着打,跟世隆尚书被高欢追着打,跟安定王被南梁追着打,逃到南梁后又被魏人追着打。得,爷不玩了,我牵着山虎,也没投奔我哥,回到洛阳,寻思到哪能做个君子。”
多少年前的话,他貌似说过不负国恩,要做个君子,怪不得他的山虎比人还有良知灵性。
他手舞足蹈,继续涛涛不绝地讲故事:
“人说名山大川有大德君子,我误打误撞遇到了道渊师父。就拜到山门,这几年都在跟他学习。入了道门,才知天地之大,不在征战打打杀杀。如今我和师父来秦岭云游,哪知与你不期而遇,真是上天眷顾,我比采到千年灵芝还觉得幸福。”
洋溢着笑,他又聊了其他的趣事,我忍不住也跟着乐。
闲话完,他望着我有些出神,“风铃夫人,你不在侯府,怎么会在这里,莫非遇到什么歹人?”
笑容即时冻僵,我低头捂着胸口,感到无比恶心,一腔血实在按捺不下地吐了出来。
“呕——”
**
人心叵测,抵上万语千言。
从初来到如今,快一个月了,他渐渐由好奇到低头不再问。
道渊师父帮我止住血,还是不禁摇了摇头,“你伤得太重,伤口反复发作,我实在不敢保证什么,我师兄倒有好的药,就不知他现在还在不在长安。”
“师父你早说,我不早带山虎去了。”他举手跳起,道渊师父便跟他吩咐一番,他骑着山虎,风一样地不见踪迹。
“灵杰走远了,我给你说实话。”老师父捋了下胡子,搬着小凳子坐到山洞门口。
“自救我,多有叨扰,师父但说无妨。”
两个男人虽说不忌讳,但是我毕竟是个拖累之身,至少他们云游早该换地了,但因为我的伤,李灵杰拖着从这山采到那山,就怕我耐不了山路颠簸。
“你的伤,不见水不动气,等灵杰拿来药,半个月应该无碍,但我看你的气色不对,这两天跟你止血时,不慎碰到你的脉,我确认再三,应是滑珠无疑。”
滑脉?被抛弃了不说,还结了珠胎,怀他的小崽子?我简直背运到了姥姥她老家!
“母子连心,没有他,你说不定早已窒息。你一动气,胎儿就不安,能否结母子缘,还要看你自己取舍。”
一个女人,狼狈到无家可归,腹中还有不知父的孩子,不用细想,也知道遭遇到了什么。他是出家人,不问红尘事,只负责告知,不必作取舍。
我红着眼望天,天上晴空无限,没有半片云彩。
“拿来了,师伯走了,万幸药是留着的!”
山虎蹿进来后乖巧趴下吐舌休息,灵杰兴高采烈地抱着葫芦瓶一蹦三跳,“你们知道么,我在路上还听到一个大喜讯,陛下移驾未央宫后,宇文丞相不日要迎娶冯翊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