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顿吵闹,我怎么可能一点不知,他率众远道而来,一副欲言又止模样,肯定不是他一个人的主意。
“冯侍郎,你莫非有话跟我说。”
“额,啊,是啊——”
他边理着头发衣服,边踉跄起步跟李灵杰斗口,“老李,你等着,你看我不杀你个片甲不留。”
“好啊,可惜我不赌。”
李灵杰笑着回了房,但撑开了窗户,仍观察着宫外的情况。
“娘耶,杀人的祖宗终于走远了。”冯侍郎嘀咕着,带好帽子,整好衣服,正正经经地跟我作揖施礼。
“何夫人,又来叨扰,还望您能原谅。”
“太过客气,你坐下来说话。”我给他倒了杯水,他忙连手来推让,“不不不,我马上就走,我来,只为了一件事……”
他朝外面的车努努嘴,我心下一动,跟他一起走出山门。
停在外面的车辆,叽叽喳喳,里面似乎十分热闹。
他小碎步来到一辆车前,“成先生,麻烦您老带小宝贝下来吧。”
团花门帘一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先行出来,站在马车前头,朝里面张着双手,稍后,他的怀抱里扑上一个梳着双丫的小女童。
“七七,说好的我下来,你再下来。”紧跟着跳下的男孩,嗔怪着,往她身边凑了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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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行为,很宇文泰。
“杀妻再娶,不闻不问,现在还有脸送孩子……他是个男人吗,还配做人吗……老冯都羞于开口,要是我在场,决不能让他站着回去……”
骂完,李灵杰提剑带刀要找人泄愤。
留下人车,冯侍郎早一溜烟跑了,孩子已经来了,你杀了宇文泰也没用。再说,他愿意放手,肯定也是徒留无益。
“你不用气。我们之前有约,从此音尘两端,孩子归我,好聚好散。”
“气人渣什么,我是在气你,”他火冒三丈,猴子一样跳起,“正是你的窝囊退让,才让他变得如此猖狂!”
怪我,我没用,要还□□的债,“我的孩子,我来抚养,灵杰,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累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垂头丧气,“我又不是爹娘,跟我半铢钱关系没有,就是看不惯,哪怕他有一肚子苦衷,也没有理由作恶。养育孩子,又岂是一句话的事……”
“现在不要,以后干脆不要看一眼!”气鼓鼓地,他刺了刀子在桌。
彼此的沉默,如暗下来的天,催人走后,又催人不由地闭上眼。
“夫人歇下了没?”
声音垂垂老矣,是宇文家的成老博士,他一下午在哄孩子,好几次想过来,但李灵杰跳个不停,他只得作罢。现在夜凉还来,肯定是有什么事要说。
“老人家,这就来。”我擦拭好脸庞,打火石点起油灯,连忙起身去开门。
“夫人,宇文家对不住你,教不严,师之罪也,我先行跟你赔罪,”老人深深一跪,倒让我惊讶不已。
扶他起来,他也不愿意就座,泣不成声起来:
“我们来此,实在、实在迫不得已,现在长安四面楚歌,实在是、是没办法……”
“老人家,你别伤心。”我馋起他,
“我们分了,但稚子无辜,我不会不管。往后,孩子还要你费心看照,毕竟,这一年多,我都不在她身边。”
七七,会认我吗?还会见我就犯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