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的小女童抬起不屑的双眼,冷清的声音不紧不慢:
“兰若、阿难的娘是三叔母,统万突的娘是姚姨娘,伽蓝的娘是公主娘娘,我的娘,你说她早被天雷带走了,而她”,
樱色小唇一顿,远远指着我道,“她明明是李空同的娘。”
她随他,巧舌如簧。即便不在我身边,也吃不了什么亏。
“四公子,梁公子已经派人来催了。”
清晨的霜,落到不止一人头上,男女老少,眉眼之中,至少苍白了十岁。
始作俑者,脸色有些始料未及。不管她随手乱指,他顾不得被戳的眼睛,双臂抱紧怀里的小女孩,丝毫不理会阿福等人的催促,低头专心地和她不停耳语。
不管他怎么说,怀里的小人儿,只是不停摇着精致的发髻。
我识趣地离开,回到房间,按照道渊师父的指点,给孩子还有太初宫规划着整校文墨。
“《本草》《神农经》《备急方》药书医方等,留与山人道济揣习弘传;《老子》五千言,《黄庭经》一卷,《易传》可与京兆韦敬远对校;藏经阁内的书卷多散,毁坏颇多,专人负责修缮,已经刻不容缓……”
“呜汪!”小黄摇着尾巴跑过,嘴里衔着一段挂满小浆果的树枝。
我会心一笑,放下书卷,弯身去接过它的馈送。“乖,给你留的小骨头,啃去吧!”
飞身叼走小骨头,小黄四蹄生风,趴到一个墙角连嘴带爪地啃了起来。
灵杰应该忙完,最多一刻钟就要回来。
摘好小野果,我拿着小竹筐出去,准备洗好给小孩子当零食。
小筐被拿开,他不知从哪儿冒出,从腰际紧紧环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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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着眼,睁开一下似乎十分困难。
“她一会哭,一会笑,喊着你我,也不知梦到的是谁。”
她无病无灾,我已经很满意了,认不认我,我本不抱希望,但经他一说,我想起她未满两月时,险些被我这个疯魔起来的‘母亲’掐死。
论起来,我没怎么陪伴过她,根本不是个合格的母亲。
“都散了,就当没我,你带好孩子走吧。”
我挣开他,拭着眼角,整个宇文家,他舅父一族,其他姻亲,新结的宗室,通通离不了宇文导,他不会杀家族的唯一成年男子,来讨一个无关紧要女人的心。
即使他杀了,我们也回不去了。
“我不走。”
他双臂无力放开,眼中罗满血丝:
“我要陪她认生身母亲。至于外面,跟我八竿子打不着,谁爱要谁去收拾。君都弑了,我也不怕什么抛妻跑路的罪名。”
“随便你,我还有事。”
他现在内忧外患,烦地焦头烂额,恨不得有个逃避之所,被他拿来作借口,以前也不是没有,我是说不过他,最好还是及时抽身。
“即便你找了别人,你还是七七的母亲,没有父亲不能探望的道理吧?”
语调一转,他伸手探到我交领之前。我一怔,空空地望向他,他的脸霎时红紫不分,双手也不知究竟该放哪儿。
“滚!”
吼完,我弃他而去,来到庭院之中。
小孩子正在廊下,哄苇兔子和山虎睡觉,看到一前一后有人来,他抓着花枝起来,咚咚咚地小跑,一边笑,一边喊着:
“阿莫贺,你回来啦——”
宇文泰一转身,眼睛挖走一般,目光紧追着地上的小孩子,充贯血色的双眼,此刻一眨也不眨,偌大的庭院此刻只听得到一两声乌啼。
惊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破涕为笑,俯下身来,对小孩子张开怀抱。
“小空同,这两天,有没有想我呀。”
李灵杰抱起孩子,高高举起后,慢慢地放下,单臂抱着往我这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