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和尚你滚开,不许剃我娘的头发!”
她一脚破门,用头撞着魁梧人的肚子,经师一愣神,手里的剃刀已被她夺走,转瞬光闪,两段刀片飞入地毯。
“我不打架斗殴了,我乖乖听你的话,我像侯颖一样好学,我就一个要求,你天天陪着我,不要秃头,我不要你当尼姑,不要不要我……”
她扑过来,抱着我的头,浑圆健壮的胳膊,勒得我险些喘不过气来。
“师父请阁外念平安经。”
侯景一脸不耐烦,打发走屋内的经师,倚着供桌不耐烦起来,“何道千,不就风寒生病,你还折腾个有完没完?”
“我不是神,改变不了你们,我又不能犯神经,改变自己,只能投身佛门。”
他一扶腰,冷笑道,“说笑呢,你从来不信佛!先前假断发,你女儿都快可以嫁人了,你现在要真出家?”
“当时不知清静好,如今方舍红尘身。”
他的怒斥埋怨,孩子的哭诉哀求,我通通无力面对。向我敞开的,只有供案上的金佛像。她慈眉善目,法力无边,哪怕忙不过来照看,你心里也能觅得一丝安慰。
闭目合掌,我朝着它拜了又拜。
“礼佛就礼佛,但不能剃发。给你建个佛堂,超过我娘的,这下总行了吧。”
他长叹一口气,拉起鸿儿,笼着我的头发,诧异道:“白头发都有了?那不准出家!鸿儿,看好你娘!”
“好!”她,斩钉截铁答着,小手更铁爪一样牢固。
逃进佛门也不行?我仰面倒到榻上,开始羡慕起了高敖曹。
**
“鸿妹,大半年没见了,你还好吗?”
见她没动手,精心打扮的少年小心地唤人近前,“我给你带来一柄羽扇,这是蓝鹇羽,琉球新贡来的,知道你爱干净,每一根我都让他们熏洗了七遍,还有笑笑虎坠儿,比着白额小老虎雕的……”
“嗯,透如根纱,薄如晨宇,是我喜欢的象牙坠儿,阿乐,都秋天了,你怎么要做羽扇?”
“听说你被罚听经,我怕你烦躁上火,就……”
“啪!”
她连扇子带锦匣,一并拍到少年的头上。“高子进,你盼着我被罚!我不该跟你讲话,滚,滚得越远越好!”
“不是的,我就想让你解闷……”也不躲,也不走,少年呆在原地,任由她暴跳如雷打来。
“真的?”见他不走,她扭头道。
他不住点头,双手擦干净,重新奉送锦盒。她眉眼微笑,接过羽扇,缓缓撕成两半,四半……直到条条细毛,看得高子进渐渐要瞪出重瞳子。
朝他一掷,“你已如愿,赶紧滚吧!”
赶走少年,她坐门口托腮低头。不知想到什么,她小声抽泣起来。
我过去看,她也不愿意说。哭完还我手帕,“你也看我笑话?当初你可是坚决不让我嫁他!”
“现在也是。”我抚着她的碎发,“你们已没婚约,不玩不理都行,你为什么还要哭呢。”
“他多次死缠烂打,没一个人去说他,我不过出去玩,管点闲事,就要天天被罚!他丑却高人一等,还不是有个丞相爹?而我是女孩,就只能老实在家待嫁?这不公平!”
我揽她入怀,重要的事,她已印入脑海。
“你没错。娘会一直支持你。世道是不公,所以才要追求公平。哪怕生下就被看轻,也不能放弃成为英雄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