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周不世后,我立即将昙花带回茶花圃,借着夜里的风雪将妙昙冻成冰花,再将冰花组合成玉树模样。
我早将佛门用模板拼接成模具,灌上湖水冻成巨型冰块,经过一天一夜的封冻,莲花佛门初具雏形。我将事先准备好的牛皮袋子灌上热水,借用热水的温度慢慢雕琢花瓣。
雪音搭不上手,却也跟着我彻夜未眠,我越发不敢分心,顶着寒冷的北风雕了整整一夜。细嫩的双手逐渐被冻得发紫,慢慢失去知觉,我抬头看了眼西落的月亮,天就快亮了,我加快了进度。
不知过去了多久,东方已是晨曦微露,紫金色的霞光披上佛门,我终于大松一口气!
“雪音,你快看!”我忍不住兴奋地摇醒已经睡着的雪音,她不知所措地揉开惺忪睡颜,看向我所指的方向,这一看便直直愣住。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朝霞投射出万丈红光,穿过透亮的冰雕,金童玉女手持昙花宝树,垂眉微笑,这佛门之外似乎就连着极乐世界。雪音发不出声音,只能朝我鼓掌称赞,我俩对视而笑,她却忧心忡忡地指了指我的眼睛,我才发觉自己已把双眼熬得通红。
“我没事。”
雪音轻蹙秀眉,立即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来,紧紧围住我的肩膀。我也顺势抱住她的柳腰,撒娇似的贴在她胸前,雪音拿我没办法,只好无奈地摸了摸我的头。
我将月例和仅有的两根素簪拿去打点了康乐殿的侍卫,托他们把佛门送到太后的寝宫前。这日我在茶花圃静静等候着结果,为此我有些心不在焉,不知我的创意能否打动太后,如不能得偿所愿,我又该如何另谋出路?
雪音看出我内心的忐忑,便强行拉我到花园中,跟她一起打理茶花。她安抚似地拍了拍我的手,告诉我尽人事听天命,不论结果如何,要学会去承受代价。
我微笑着点点头,听雪音的话,暂时把忧虑抛到脑后,重复起茶园里简单机械的劳作。
不知觉已到了黄昏,晚霞染红了西山,桥边忽然传来一道人声,隐约在唤我的名字。
两三个宫婢从湖对岸过来,行至茶花圃,带头的宫婢问道:“哪一位是楚妃?”
我闻声直起腰,扭头看向那宫女,心也随之一震,我略带紧张地回答:“我就是。”
宫婢道:“跟我走一趟把,甘夫人想见见你。”
“是。”我回身看了眼身后的雪音,她捧着茶花对我点头一笑,我不安的情绪瞬间平复,我也学着她的样子,用手语告诉她,我很快就回来。
我已在茶花圃待了足月,这些日子里,雪音教我行动无声,做到腰若系玉佩,头如戴金冠,面带春风笑,眼掩浮躁意。我心中默念着宫规,不顾身体的疲累将背脊挺得笔直,小心翼翼跟在宫婢身后,生怕行差踏错。
宫婢将我领至偏殿,路上碰见几个粉衫女子,宫婢屈身向她们行礼,我紧跟其后躬身问安,却惹来一阵轻蔑的笑声。
“看呐,不知是什么地方来的丫头,行礼的样子真难看,竟然露着一双大脚在外面。”
“回大人,这丫头是茶花圃的宫婢,甘夫人命我带她来康乐殿。”
我攥住衣角,脸上羞得滚烫,康乐殿里连宫婢也穿着罗衣,只有我一身素布衣裙,因此格外引人注目。那几个女官听罢又是一番嘲讽。
“甘夫人要见她?哼,真是怪事,夫人就算再心急,总不能挑一个连行礼也不会的黄毛丫头来接班。”
“算了满龄,年关将至,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别误了差。”另一个女官说罢,走到我面前,柔声细语地提醒我,“日后在宫中走动,尽量放慢步子,走路的时候压一压裙摆就不会把脚露在外面了,去吧。”
我感激地朝她点了点头,善良的人似乎都有共同点,她和雪音都有一双善解人意的眼睛,只是被她注视着,便让我感到安心。
宫婢将我带到门前,回身严肃道:“此处便是陶然殿,甘夫人正在里面办公,一会儿进去不要碰坏东西,不要打搅夫人,知道了吗?”
我点头称是,接着提起裙摆跨入殿内,抬头便见屏风之后透着一个人影,正静静坐在桌前阅卷。我双膝吻地,朝甘夫人行了一礼,后者慢慢放下手里的书册,抬眼看向了我。
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令我难以参透她心中所想,甘夫人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我片刻,才张口问道。
“是谁教你那样做的?”
“奴婢愚钝,不知夫人所指何事。”
“我是问你,谁教你做的那佛门。”
“奴婢听闻太后要去骊山礼佛,尚未选定清供之花,但因时节限制,今年的梅花开得不好,于是奴婢想出这个法子,将昙花制成冰花,供佛前摆设。”
甘夫人听完我的回答,竟然微微扬起了嘴角,笑道:“你很聪明。太后很喜欢你做的冰花佛门。”
我听罢喜上心头,却不敢在甘夫人面前表露半分,我立即伏地又行一礼:“全赖夫人教导有方。”
“你不必奉承我,本夫人可没有教过你什么。太后问是谁做的冰花,可惜我忘了你叫什么,便没有说你的名字。”甘夫人将一只锦盒递到我面前,又道,“本夫人向来赏罚分明,你讨得太后欢心,这玉簪就当是你的赏赐。”
“奴婢名叫楚妃。这是宫婢分内之事,楚妃不敢领功。”
甘夫人忽然伸手缓缓抬起我的下巴,令我对上她凌厉的目光,她淡下嘴角的笑意,道:“聪明的小丫头,不必在本夫人面前装谦卑。你心里早已志得意满,不肯领赏只会显得做作。”
我被甘夫人注视着,后背不知觉泌了一层薄汗,她慈祥外表下竟藏着锋利的刀刃,说出来的话比刀子还要尖锐。
“多谢夫人......”我捧着锦盒离开偏殿,原本高涨的情绪瞬间被甘夫人一腔冷语扑灭得彻彻底底,老天似乎嫌我还不够狼狈,出了康乐殿天便下起大雪。
我见雪越下越下,一时半会儿回不了茶花圃了,便往附近的宫殿去躲雪。我漫无目的地走在望不到尽头的红色长廊上,借此排遣我苦闷的心情,不料迎头遇上了周不世,他穿一身朱砂色鹤纹官服,看样子是刚散朝会,正要出宫。
我本应该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