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荔在黑暗中瞪大眼睛,期盼直播设备恢复正常,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
眼前也确实一点点亮了起来,从黑暗模糊的视线里逐渐可以辨认出一些东西。
随着光线逐渐进入眼睛,她看到面前有一张书桌,桌上摆着她刚印好的《千里行舟图》,还泛着点点油墨未干的反光。
画稿被一条镇尺压着,桌上的笔架挂着一排大小不一的毛笔,右手边的青瓷砚台锃光发亮。
宋荔抬头,这是一间颇具古味的书房,身后靠墙摆放了一整面的黄花梨木书柜,书柜上摞着层层叠叠的书卷,但书页几乎都是崭新的,没有被翻动的痕迹。
面前的书桌,同样用的是黄花梨木的材质,笔墨纸砚摆放得整整齐齐。
再远一点,是用作隔断的博古架,架子上摆满了珍宝古玩,件件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再往外是堂屋开间,两把太师椅朝门摆放,一方圆桌凳子摆在西侧室,靠窗是一小榻,供房间主人临时休憩,墙上则挂满了文人书画墨宝。
看起来这间书房的主人是个读书人,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宋荔走了几步,忽然左脚踝传来刺痛,这才意识到,她的拐杖凭空消失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脚踝,却见自己脚上一双沾着灰的绣花鞋已经有些许磨损,一身绣着小花的灰绿色绸布衣裙半新不旧。
最让人不能忽视的是,她脚尖前侧的地面上,明晃晃地映射着她的元海id——越鸟。
宋荔更加疑惑了。
照理说,她只是按了下直播设备的开关按钮,即使不能正常重启,总也不可能直接切换进入到观众视角的元海世界吧。
——她当时并没有戴上眼镜,也没有走在万向步行机上。
而且她也没见过能把直播间布置成这样浩大场景的站点。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从她按下按钮到再次亮起的这段时间,自己的意识始终清醒,不存在昏迷或者死亡之类的情况,况且脚踝的伤痛依然存在,更加证明了她这具身体的真实性,她就是原原本本的宋荔!
但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
宋荔百思不得其解。
她还在发愣,一个婢女推门而入。
“阿翠,你怎么还在这,孙管事一早让咱去后杂院听训,这都巳时一刻了,再不走就该挨骂了。”说罢这婢女就要拉着宋荔出去。
阿翠?这是在叫自己?宋荔还处在状况之外,并对这个称呼无力反驳。
“马上来。”宋荔立刻反应过来,连声应道。
“那你快着点吧,孙管事爱找茬,去晚了保不齐吃苦!”那婢女转身就往外跑去。
宋荔紧跟在那女婢后面,上下打量着,顺便消化一下自己的新名字“阿翠”。
那女婢的腰间挂着一个香囊,流苏里坠着一个小木牌,一面刻着一个巨大的“许”字,另一面随着她急促的脚步也随之翻动,“莲子”二字显露出来。
“也不知孙管事这个时候,叫我们过去所为何事?”
“……我估摸着和五日后老爷的鉴宝会多少有点关系。”
“欸,待会儿咱站一起,如果孙管事派给你我什么活计,都互相记着点,别忘了啊……”
莲子在前面快步走着,一边喋喋不休地和她讲着话。
宋荔连连应声,眼睛却看向地面,莲子的脚边没有id标记。
穿过两个庭院,三条长廊,终于到了后杂院。
这个院子的模样与前院的雕梁画栋完全不能相比,只是简单的青砖白墙,铺着凹凸不平的石板地。
院内已经聚集了不少婢女和小厮,还有一群看家护院的。
宋荔跟着莲子悄悄站在婢女的队尾。
刚站定,孙管事就从房内走了出来。
宋荔看见众人都低下了头,均是一副乖顺听训的模样,她也依葫芦画瓢,眼观鼻鼻观心。
正前方的孙管事,是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子,身穿一身棕色长褂,手里握着把戒尺,说着话,时不时用戒尺敲打边上的水井井壁,做出好一派威风。
“……五日后,老爷要宴请八方贵客过府赏花鉴宝,你们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把阖府上下打扫干净。明日我便要检查,若是发现谁的活干得不利索,老规矩,二十板子手掌心。”孙管事恶狠狠地扬了扬手里的戒尺。
宋荔低着头,耳朵听着孙管事训话,脑子却在神游打量着边上的婢女小厮。
当宋荔瞄到右后方的下人的脚边时,她愣住了。
那人的脚尖前方也和她一样,有个显眼的标记:L罗罗威。
!!!
那人,那人或许和她一样,是被拉进这个鬼地方的元海站长,宋荔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刚才她与莲子走在一起时,莲子似乎并不能看到她脚尖前的标记。
这一刻,宋荔发现这个奇怪世界里发现不止她一个“被困者”的庆幸包充盈满心,她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恨不能立刻走过去问问清楚。
“莲子、阿翠、晓丹、锦桑,负责前院茶水、书房打扫、前院厢房打扫……”
莲子的手肘悄悄支了一下。
宋荔忽然回过神,在这个世界她还有一个身份——婢女阿翠。
孙管事布置完任务,甩甩手又回到了屋里,躺在了吱呀作响的藤椅上。
乌泱泱的仆从婢女四下散去。
宋荔还站在原地,她盘算着要跟上那个叫罗罗威的人求援。
显然和她想法相似的人,不止一个。
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人的庭院里,还站着6个人,脚尖前方的地面上都映射着各自的标记。
他们互相打量着,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院内主屋里的孙管事咳嗽了几声。
此地不宜久留。
这时,一个身着短打褂子,脚踩黑靴的高大男子压低声音道,“今晚下值后,亥时……9点,前院后厨柴房。”
随即,闪身离开。
几人互相交换了个眼色,也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