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多年后,这场婚礼仍然是津津乐道,在京城人里成为八卦话题之一。从十里红妆到众多皇子参加,从新郎没有骑马一路都未曾露面到新娘的家世,当然还搀和着对于邓家小公子曾经鲜衣白马的猎猎风采,附送听来的如何受伤现在如何可怖,怎么晚上活生生都吓死了好几个个下人,绘声绘色活灵活现,好似就是被吓死的当事人一般,最后再加上一句可惜了。
自然是可惜了,无论对于这场婚事的哪方,都多可惜。可惜那两个字,说的人是眉飞色舞说着,听的人是兴致勃勃听着。有权势又如何,还不是成了个废人。十里红妆又如何,还不是要守活寡。
热热闹闹的,八卦轻飘飘的过了人的嘴也不落到地上。
穿着繁复精致华丽嫁衣的唐婧端端正正坐在床边,双手紧紧绞着。实话实说,这么一路的流程中,她盖着盖头,什么都看不到,哦,低头可以看到轮椅的一脚……头上还是觉得重,肚子有点饿,还觉得有些渴。不禁,思绪又飘到了邓家公子身上。她算得上身体健康,出来还偷偷吃了点东西,全程也不需要怎么走动都累的不行。那邓家公子这般的身体,会累成什么样呢?
明明,明天他让人代替他来接亲都完全没有关系。
能记得的就是在拜父母拜天地的仪式上,能看到轮椅上的人被人搀扶着,亲自的行礼走完了所有的流程。无法独自站立却还真真实实的,下跪。
一个腿脚残疾的人该多难受。
唐婧很感谢邓家公子的用心,明明他若是坐在轮椅上也没人会说上一句半句。虽说她自己一个人的话会有些的尴尬,不过也就尴尬个几分钟,在现代社会都不知道社死过多少次呢,练就社死后面不改色心不跳还能装个逼的唐婧觉得就拜堂这种程度的尴尬完全算不得什么。
这一天折腾下来,唐婧觉得很累,可是后面还有流程没有过。只是,她思忖着,邓家公子的情况在那里,闹洞房之类应该会去掉,邓家不会同意。
果然,没过多久她听到轮椅的声音愈来愈近。她低着头,脑子一片空白,手紧张的有些颤抖。轮椅停在了她的面前,可能才一秒,也许两秒,但感官上是很长一段时间后 ,眼前一亮,盖头被轻轻的掀开。
她抬起头,脸上有着少女特有的娇羞和紧张,看到面前的……呃,带着面具的邓家公子,很是遗憾无法知道对方是如何的心情。面具就好似厚厚厚厚的墙壁,将所有的情绪和感知都隔绝在了另外遥远的一边。唐婧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邓景月看着他的新娘,明艳的好似牡丹花,这就是他的妻子,以后要陪伴他很久的人,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人。无论愿不愿意,都必须冠上了他身份的人。
也是,完完全全他需要的,他期望的,他奢求的妻子。幸好,邓景月很紧张,紧张到害怕,比他每一次出征打仗都害怕。
他怕看到冷漠或者悲伤的脸,幸好,太好了,羞羞怯怯的,娇羞的,看了他又低下头,不是因为害怕和排斥,只是因着紧张与羞意。
被面具笼罩的脸慢慢的露出了一丝的笑意,从心底深处生成,又一丝一缕爬上了脸的淡淡笑意,胸口很暖很暖,有点点的涨。
而一边并没其他宾客过来,没有人来看新娘,没人来闹洞房。相比正常流程显得冷清了些,唐婧却能理解。
邓家公子应该是不想和人打交道,更不想看到来客或是怜悯或者可怜或是害怕或是看戏般的眼神。如此这样就几个人,安安稳稳的渡过该有的仪式便可。可能别人会觉得略委屈,可唐婧觉得没问题。
又偷偷瞥了下邓家公子,轮椅还在那个地方。
喜娘又端来了两杯酒,下人推着轮椅靠近,安安静静两人喝过交杯酒,而整个过程,面具仍旧牢牢的如同焊死在了邓景月的脸上,唐婧的脸却红的发烫,要烧起来。
之后喜娘和丫鬟说了些喜庆的话,翡翠帮忙去掉了繁琐的首饰,厨房端来了一些吃的。唐婧真是饿的不行,但她看了看邓景月。
“邓公子……一起?”犹豫再三,还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时候,夫君或者相公实在还是不太习惯。
“你吃吧,我先出去。”邓景月沉默了一下“有什么需要和我说。”
“邓,夫君”咬咬牙唐婧轻声“既然已经成亲,夫君不需要和我如此的生分。一起先吃一些,夫君一日也累了。”
面具永远不会泄露出感情,但邓景月的手紧紧的抓着轮椅的把手。她喊他夫君,她喊他一起吃饭。他有些狼狈,逃避的念头似大雨般的倾盆而下。
这个时候,他怀疑着当时是不是唐小姐完全没看到他现在什么鬼样子。他怕唐小姐看到他的脸,现在温馨而自然的气氛会砰的一下,砸个粉碎。
能拖一日是一日,能拖一时是一时。一直被人评论为英勇从不逃避的曾经的小将军,如丧家之犬般只想先到外面,到外面。
“……我怕,我在的话你吃不下饭。”邓景月声音在微微颤抖,但努力说的很平淡“我就在外间,晚上我就在外间休息,你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