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是啊，她们就躺在这里，可以看书看电视玩手环，不用像其他人一样天不亮就出去上班，也不用像士兵一样冒着生命危险离开基地。躺在这里，就能享受一切福利，为什么不呢？”
孔疏领着姜舍继续往前走，越往前，产房里的待遇越好，有些产妇的手边甚至有难得一见的水果。
“这里是多次生育的女性，生的越多，福利就越好。”孔疏道。
走廊的墙壁上贴着新的标语：躺下来想想新人类。
姜舍的目光扫视过一个又一个孕妇，她们的年龄不一，有些看起来只是刚刚成年，有些似乎已经迈入中年大关。
有些人的妊娠反应十分严重，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吃点东西就作呕。有些人则气定神闲，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电视节目，时不时哈哈大笑。
但无论是谁，脸上的神情都显得麻木。
姜舍的感知十分敏锐，她清楚地看到了膨胀起来的腹部、腹部上的妊娠纹，她甚至能感知到这些女人身上的生命力是怎么渐渐地被抽离，被灌入腹中的胎儿。
医院的走廊里散播着一股奇特的生物气味，有婴儿新生的味道，也有生物腐朽的气息，像是有什么从根上开始腐化了。
孔疏领着姜舍继续往前走，走到了生育院的注册点，女人们排着队，拿着资料，站在窗口，等待着办理手续。
姜舍迟迟没有走进排队的队列。
她其实并不想做这种工作，走过来只是想看看这些女性是什么样子。
孔疏不耐地皱起眉，催促道：“你到底在犹豫什么？这不就是女人都想做的吗？不想干活儿，不想出生入死，那么躺下来就好了，反正这活儿也只有女人能干，缺了你们也不行，换个角度想想，对人类也有好处——”
随着孔疏的发言，队伍里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儿低下了头去，像是无力承载这样的负累一样。
中年女性却满脸麻木地听着，十分驯顺，像是早就习惯了。
“——别说了。”姜舍厉声打断了他，“没看见她们受不了了吗？”
“她们受不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孔疏嗤笑起来。
“她们凭什么受不了？这不是她们自己做的决定吗？如果不想干的话，那就提出申请去做别的工作啊，自卫军里死的人太多，正缺人呢。”
姜舍无言，她只是个进入人类社会不久的BUG，并不理解这点。
但有一件事她还是明白的。
姜舍皱起眉来，问道：“只有人类女性能诞生后代，如果她们都去做其他工作，人类要怎么高效地繁育后代？如果不能高效繁育，在核污染这么严重的今天，人类早就灭亡了，难道这不伟大吗？”
孔疏不以为然地道：“不过是生个孩子而已，有些女人就仗着这点躺着不起来了，吃我们男人的红利呢。”
姜舍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当她还是个BUG时，在认知程序里了解过人类的自然妊娠过程，胎儿就像个子宫的寄生体，会拼尽全力汲取母体的营养。
而一旦将孩子孕育出来，无论是自然顺产还是剖腹产，对于母体都是一道大手术、大难关。
母体会被撕裂，会受伤，难以恢复。更有甚者，会因为大出血而死。
这其实是件极为恐怖、极为骇人的事。
“生育不是件简单的事。”姜舍冷冷地道：“小腹变形、盆腔脱垂，甚至有些人会因为大出血而死……换成你，你受得了吗？”
“你是女的，你当然会说的这么夸张。”孔疏道：“不就是在床上躺一年吗？我要真有个子宫，我也上。”
姜舍无言以对，一种深深的无力击中了她。
——人类就是这样一种不能彼此理解的生物吗？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夏虫不可语冰。
她还是BUG时，每个程序的代码都一览无遗，所有存在都是敞开的。没有秘密，没有交流，没有情绪，没有你我之分。
“既然你这么想有个子宫，不如我给你安一个？”队列旁，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工作人员突然冷冷出声。
孔疏不知道现在的科技能不能做到这点，但听到这话，还是下意识地嘴角一抽，讪讪地闭嘴了。
这个工作人员身形瘦削，看起来利落又清爽，戴着一副细框眼镜，镜片折射出冷光，衬着她紧紧抿起的嘴角，颇有几分锋利。盘着个丸子头，给这份锋利又添了几分可爱。
“你是来注册工作的吗？”她看向姜舍，问。
“是，我一开始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工作，就来了。”姜舍道：“但我不想做这个，您不用给我注册。”
工作人员笑了笑，“我不是负责注册的，我是这儿的护士长。如果你不想做生育工作，或许愿意做护士？太多女护士干着干着，就转去做生育工作了。我们这儿刚好缺人。”
“护士的具体工作是什么？”
“太多了，给新生儿做护理、换尿布、监控他们的出生状况。给孕妇做护理、按摩、监控、打针等等等等，会比较忙。”
“听起来比生育工作强多了。”姜舍松了口气，随后又有点窘迫地道：“但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做，我没有任何工作经验。”
“没事儿，我们有完整的入职培训，只要你愿意干就行。”护士长热情地道：“你可以先试干一个星期。”
“好。”姜舍答应了：“那没问题。”
“那我现在带你去办理入职手续。”护士长伸出手来，“正式介绍一下，我是人类生育院护士长，江含章。”
“姜舍。”姜舍伸出手握了握。
一直在旁边冷眼相看的孔疏轻哼一声，“护士的离职率可高了，她们干着干着就发现还是躺着比较轻松。”
江含章冷冷地道：“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借过。”
随后，她拉住姜舍的手，将她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