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媒钱嘛,就是个样子。罗婆子,你要是想抢生意,就去抢大的。我这,可没油水。”
同行是冤家,尤其是牙行。抢生意是家常便饭,罗二姐尤其能抢。
嘴皮子溜道,脸皮子厚,心思又多,手段又辣,好像天生就是干中人的材料,
牙行里几乎每个人都被她抢过生意,却没一个人能抢得过她。
“呵呵,瞧姐姐吓的。我有什么坏心?我最实诚不过的人儿。”罗二姐扭着水桶腰靠向陆老媒。
陆老媒真心不想挨着她,“你要实诚,这世上傻子都能长颗七巧玲珑心。有事说事,有屁放屁。别靠我近,心里哆嗦。”
“老姐姐,我这边可有大生意。利润嘛,少说这个数。”罗二姐把手伸出袖口,上下比量了两个巴掌。
“十金?”
“百金?”
“千金!”陆老媒眼皮跳了跳。
她刚说成的亲事,谢媒钱也才只五金而已。
“小点声,财不露白。” 罗二姐咬着耳朵,交代了一番。
陆老媒立时蹦开三丈。
“呸,我就说你罗婆子怎么肯分生意给别人。原来是这么个‘千金’,真是油锅里的钱,你都敢伸手啊?快别拉上我,我怕有命赚,没命花。”
原来罗二姐跟陆老媒提起了一桩旧事。
城南最大的宝器阁,冯家老号的大小姐。新婚之夜横死,魂魄不散,成了远近闻名的厉鬼。
偏这宝器阁的阁主---冯大胖子,是个极疼闺女的。
只肯让超度,不肯让驱除。
然想让这种厉鬼,放下怨念去投胎,哪里是件容易事?
试了几次,便有法师出主意,既然是新婚夜死的,那就配个冥婚吧。
冯大胖子觉得有理,便张罗着给闺女找了个俊俏男鬼,结冥婚。谁知,婚礼当夜,礼还没成呢,那男鬼的魂魄就被自家女儿撕了个粉碎。
连着媒人喜娘也全打了遍,满地狼藉,血流成河。
后来又配了几个,场面也都一样惨烈。
冯大胖子不死心,只说是女儿不如意,让继续找。可要命的买卖,谁还敢揽?
开了大价钱,也少人问津。
这几年更是一个说媒的都没了。
到如今,冯大‘千金’的厉鬼,被封在闺阁里百年有余。
所以当罗二姐提起冯家这门生意,陆老媒立即变了脸。
这实在是,碰不得的热山芋,刀口上的要命钱。
罗二姐呵呵笑道, “你看我是那没谱的人吗?心里没个万全的主意,我敢拉你发财?你记得前些日子,海里漂上来的那一副海晶棺材吗?我今天听人说,里面躺着的是个男尸。”
就月余前,海上大风,第二日便漂上来一副‘海晶棺材’。那海晶碧蓝碧蓝的,少说在海里漂了几百年。
想到此,陆老媒的眼睛顿时亮了,“你是说...”
“对,海底躺了几百年,最阴寒不过。什么样的厉鬼压不住?”
“可...那棺材打不开呀。我听说,连城主都亲自试过了,纹丝不动。”
“哎呦,我的老姐姐!你什么时候办事这么实诚了?咱们这行,向来话说七分饱,底能有三分实就不错了。谁让你开棺了?配个冥婚,需要开棺吗?”
罗二姐眨了眨死鱼眼珠子,透出满满的狡猾。
陆老媒反应过来,双目放光。想了想又踌躇,“可那棺材城主留着呢,咱们凭什么脸面要过来?”
罗二姐道,“不要,只借。两个时辰,等把那冯大小姐送走了,再给他还回去就是。我都打听好了,水晶棺材虽然稀罕,却没什么大用处,城主也懒得摆弄,早仍在库房里落灰呢。管库房的老黄,是个爱财的。许了他点儿好处,他答应帮咱们弄出来。”
罗二姐一行说,陆老媒一行笑,等她把主意说完,陆老媒已经笑出朵花了。紧紧挽着罗二姐的胳膊,亲的就像是异父异母的双生姊妹。
“怪不得,人人都说你是这牙侩行里,脑子最灵光的那个。这次多谢你带着发财,我这就去找冯大胖子说相去。”
罗二姐伸出脚绊她,“陆婆子,谢媒钱好好谈。这种生意可遇不可求。你也别给我耍心眼子,我能拿多少好处,早算好了。你给少了,我可不依。”
陆老媒脸上一酸,就知道这罗二姐最精明不过。“ 妹子放心,亏不了你的。”
看着陆老媒一溜小跑走远,罗二姐嘴角微弯。
这笔生意落定,自己家里几个月的用度,就有着落了。
她心情大好。
路过卤货摊,称了半斤卤豆干;又去酒铺打了半斤‘老刀烧’,扭着水桶腰和丰臀,哼着小曲回家了。
她家在海市城外围的贫民区。
小院逼仄,草屋两间,一间柴房 。倒是院子里种了各色菜蔬,井井有条,长势不错。
罗二姐远远看见自家烟囱里炊烟袅袅,进院就闻到阵阵油香。
“小夕,我回来了。”
少年一身粗麻短衫从灶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盘炒肥肠。夕阳打在他的脸上,眉若远黛、目如秋水,温润的气质与柔光完美交融,让人倍感踏实。
“今天回来的早,我晚饭刚好。”他冲着罗二姐笑,举了举肥肠。“今天的肥肠好,想着你爱吃。我多买了些。”
罗二姐也笑着举了举手中的酒,“咱俩想到一起了!大肠下酒,绝配。”
一碟炸花生,一碟辣大肠,全是罗二姐喜欢吃的,一口肉一口酒,再嗑上几颗花生米,三杯下肚,她的脚便抬到了凳子上。
摇着腿,晃着身子,感觉一天的疲乏都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