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戴维把希拉瑞绑去了黑牢?”
浑浊的沙漠里,西蒙娜的披风猎猎作响。
“是的!陛下!”
人鱼烛台从沙坑中拔出脑袋:“就在决斗场的下方,我们还在那里发现了血族留下的痕迹!”
微微点头,西蒙娜望向沙丘下的圆形建筑。
排列成一条曲线的巨石粗犷而宏伟,像是意外飞落到荒芜中的神秘物证,玫瑰色的高墙在光线中沁出丝丝缕缕的红。
“我不喜欢它的外表。”
西蒙娜随口说到。
她抬起手掌。
84.
地下囚室里的争吵声越来越大了。
再装昏迷未免太不可信。斟酌着发出苏醒的响动,乐师虚弱无比地挪动手臂。
蒙眼的布条难以限制恶魔的感知,弗莱特轻而易举地分辨出戴维和另一只气味腥臭的蝙蝠。
竟然是夜行者,乐师的脸上闪过嘲弄,或者用那个更为恶名昭著的词语来称呼——
血族。
怪不得戴维能不声不响地把他绑到这里。
只不过,乐师偏头露出颈侧淤青的伤痕,他们之间的合作可远远算不上亲密无间。
看。
这两个没品位的东西甚至认为,他们的争吵比一旁的乐师重要。
“你真的把毒药掺进了酒水?!那这里剩下的又是什么?!”
怒火盎然地抽出戴维内兜里的小玻璃瓶,看着瓶中纹丝未动的药剂,蝙蝠气急败坏。
听烦了车轱辘般来回重复的指责,戴维用力打开血族: “少摆出这幅嘴脸。熔岩宫殿里的守卫成百上千,你难道指望我一下子就刺杀成功?”
他的态度令对方极其恼怒。
“你——”
蝙蝠的双翼在空中摩擦出刺耳的爆鸣,露出锋利的牙齿,看起来它马上就会切断戴维的脖子。
但血族没能获得再度威胁对方的机会。
头顶传来的巨响让它猛地瑟缩。
轰——隆——
突兀的坍塌声和一袭海啸没什么两样,在囚室中激起无数的尘埃,震荡的余波让人止不住心悸。
仿佛主宰者也在一瞬间沦为了蚂蚁。
是西蒙娜的气息。
翅膜振动的声响远去,摸索着避开掉落的石块和墙灰,黑暗中只剩下戴维变调的呼喊。
无人应答。
蝙蝠不知趁乱逃到了哪个角落,抖抖索索地颤了两下,几秒钟后,负隅顽抗的微弱灯光彻底投降。
稳了稳心神,踢一脚蜷在地上呻.吟的乐师,戴维勉强拿出两枚取火的燧石。
啪嚓。
火光如豆。
85.
轰——隆——
冰冷的电光中,屹立了数百年的角斗场化为虚无。巨大的石块倒塌在地,高墙在夜色中坍缩成漆黑的一道废堤。
倾颓的大门往两侧倒开,被闪电晃花眼睛的烛台悄咪咪缩起脑袋。
魔物们的尸体焦黑得横七竖八,没有多分给它们一个眼神,踏住长长的阴影,西蒙娜踩着螺旋的台阶向下走去。
大恶魔怎么会被一个毫无魔力的普通人伤到,魔王的脚步声在窄小的回廊内哒哒作响。
她该来得再晚一些,面无表情地投下目光,西蒙娜看到地下深处传来一星隐约的火光。
最好晚到弗莱特不得不撕开弱小无助的伪装,最好晚到——
混合着血气的哀嚎声从铁门后透出。
没有乐师的声音。
又仿佛处处是乐师的声音。
披风的扣子似乎系得太紧了,扯开领口的猫眼石,魔王的心情像是被一丛阴郁的灌木遮盖。
戴维·怀特。
如同一阵血雾萦绕的死亡,西蒙娜的唇齿间,这个名字被慢慢嚼碎。
86.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大好形势在前,黑山羊不明白执政官的表情为什么如此精彩纷呈。
是坏的那种精彩纷呈。
“戴维彻底死亡,”黑山羊盘了盘到手的情报,“血族同样没讨到好。”
角斗场被毁得一干二净。
受伤的乐师重新回到了魔王的床上。
明明一切都很完美,黑山羊百思不得其解。该教的不该教的它统统说了个遍,按理讲,此时此刻的它大可以在草场上安享晚年。
执政官搭起手指。
漫长的沉默。
满室寂静,盯着执政官雪白的手套,黑山羊的心脏一点一点收紧。
像是直直坠进海底的鲨鱼,电光火石间,它想到了某种可能。
该不会是——
“乐师的面具碎了。”
执政官终于舍得开口。
戴维与血族貌合神离。血族在私下其实另有安排。遁走的蝙蝠引来同族包抄。沾毒的匕首划破了乐师的炼金面具。
魔王当场揭下了执政官的马甲。
87.
黑咩咩听得一脸痴呆。
不是,它慢吞吞地消化着事实——
怎么会有大恶魔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原来世界上真的会有人被白面包噎死,支起眼皮,黑山羊深深叹气。
“陛下呢?”
端详着眼前的惊天差生,想跑又跑不掉的魅魔始祖倍感无奈:“陛下说了什么?”
她说……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执政官沉下眼神。
“原来这才是阁下真正的模样。”
88.
放、弃、抵、抗。
甩甩尾巴,用蹄子抹掉地毯上划出的单词 ,黑山羊语重心长。
“实话实说是最好的选择。”
身经百战的黑咩咩条理分明。
“已知,”黑山羊砰地幻化出人身,“陛下亲眼目睹了你的掉马。”